第53章 凤凰2853(1 / 2)

“后来我再见到秦教授,已经是周来富入刑的第二年。我应邀去她家,也就是这。”

楚歌手指相互摩挲,时而看看屋内周遭,时而苦笑∶

“她看出我的困境,没有询问工作的事,只是一直在安慰我鼓舞我,可我们之前谁都知道,这场案子确实从头至尾都是她在奔波。累的是她,名声受损的是她,耗尽心血的更是她,我只是恰好跟了她一段时间罢了。”

“我母亲不会这么认为。”

她刚说完,晏景医便道,其语气不容否决,倒让楚歌不由发愣,反应过来后才垂头无力道∶

“是啊…是啊。她确实不会那么认为。”

似是想起什么,她突地笑了声∶

“小晏呐…你一定没像今天这样认识过你母亲,对不对?”

晏景医丝毫没有被戳破事实的尴尬,却是很坦然地应声∶

“是。”

“……”

楚歌不知被戳中了什么,闻言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语气陡然柔和,看向晏景医的目光甚至堪称慈祥∶

“你母亲一直觉得她对不起你,她很爱你。”

晏景医仍不为所动∶

“嗯,我知道。”

“……”

楚歌一噎,不自然地如捣蒜般点了几下头,垂眸道∶

“再后来,我还是没有放弃,在秦教授带去的热度逐渐消散后,也尝试发表过凤凰镇的相关话题,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苦笑一声∶

“时代发展太快了,凤凰镇这种事早就不是能吸引群众眼球的事了。我换了无数个马甲,要么因为内容敏感不允许发表,要么是发表了的无人关注,哪怕只是发表了零星的事实,一旦有人注意就会被立即封号!

只有零四年秦教授总结的数据引起了些许注意,但也只是注意,仅此而已!

……可是以如今的网络发达程度,这种事本该比我们那个年代更容易引起大众注意!”

她抬眸看向沈衡翳,声音微颤,可瞳孔中毫无情绪起伏,好似一潭早已失去生气的死水∶

“沈警官,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道?”

诚实者被迫闭嘴,事实被强行掩盖,在本该最好的时代却偏偏做不了任何事……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楚歌瞪大眼睛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只好扭头,一甩手像是再甩开什么情绪,起身道∶

“行了行了,想见的人我已经见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沈衡翳正想起身,又被对方出言阻止∶

“我不回东都!我在湖西有地方可住!我说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把能帮的帮了,之后的事你们别管!我走了,你们不用送!”

她大踏步一把拉开门,又在踏出门前刻意停下,却发现后面二人真没跟上,不禁又发恼∶

“你们还真不送啊?!”

见二人…准确点来说,是沈衡翳面上的不解显而易见,楚歌顿时泄气一挥手∶

“算了…我开玩笑的。”

她这回跨出去一脚,可还没完全出去,就又杀了个回马枪,回头朝晏景医挑挑眉∶

“对了,小晏同志。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说完这句,她才彻底走出门。

走廊传来渐远的脚步声,接着又随电梯机械音的出现而消失。

晏景医手上仍捧着晏秦淮的日记,确认人离开后正欲低头,又听到身旁传来动静∶

“晏顾问,那什么…”

沈衡翳动了动被他拽着难以动弹的那边手腕,勉强露笑∶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啊,抱歉。”

晏景医看了眼自己方才为了制止对方跟上而拽上的手,随即分开,又听对方吁了口气应声“没事”,而后问∶

“那晏顾问,我们先回东都?”

这语气明显带着小心,晏景医颇感莫名,但也只是点头∶

“好。”

“目前看来,方龙集团在上世纪就与凤凰镇有异常关系。”

沈衡翳手握方向盘,时不时往副驾驶的晏景医看,见对方神色淡淡,应声也淡淡,显然情绪不高,又转话题道∶

“晏顾问,你说…就这么把楚记留在这,她会去哪呢?”

“不清楚。但她说过自己是丰年县的,所以我猜是她之前在这的住所。”

沈衡翳“噢”了声,又道∶

“夏求南…也就是铃兰那边,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叫邓文龙那边的人去找了。还好楚记回忆里提到了铃兰说过自己是城里人,不然还真不好确定。”

听晏景医只是“嗯”了声,兴致好像还是不高,沈衡翳苦想半天,无意瞟了眼车上的时间,顿时有了头绪∶

“晏顾问,能给我颗薄荷糖吗?就你常吃的那个?”

“嗯?”

沈衡翳毫不脸红地解释∶

“太晚了,困,想提提神,我烟抽完了。”

“我有。”

晏景医正要掏烟盒,又听沈衡翳道∶

“哎、单手开车不安全!”

话完,他又赶紧补了句∶

“晏顾问,不是你经常让我注意开车安全的吗?”

晏景医∶“……”

他听晏景医似乎轻叹了口气,而后便传来包装纸被拆开的声音,紧接着,唇前就传来光滑冰凉的触感。

“吃吧。”

沈衡翳一愣,听晏景医这么说才反应过来,抿着那颗薄荷糖递入口中。

然而还未等他道谢,一阵炸裂般的痛觉立即在舌尖传开,随即苦辣一并在口中相涌,险些让他呕出。

……这是薄荷糖?????

他忍着凉把糖干脆利落地吞下,顿时赶到腹部又是一阵毫不温柔的凉意,直冲脑门,嘴里的味道也并未因此散去,依旧在口腔回荡,又辣又凉且不带丝毫甜味,他忍不住张嘴吸口气,刚有动作就被冰到疼痛的感觉逼退。

晏景医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好笑道∶

“怎么样,提神吗?”

沈衡翳捋了捋被糖折磨到发麻的舌头,又咽了口口水,真情实意道∶

“提神,特别提神。”

从没见过能把神提到这种程度的糖…不是、这叫糖?这人到底是怎么面无表情地干嚼的???

好在见晏景医心情似乎好了些,沈衡翳松口气,便听对方终于主动开口∶

“她”指的自然是楚歌。

沈衡翳嘴里还满口凉气,闻言刚开口,又禁不住“嘶”了几声才继续∶

“吃惊什么?吃惊我老爸和你母亲认识?”

“……”

晏景医自是瞧得出对方这显然是故意装没听懂,也不恼,倒是顺着他意,也道∶

“也行。所以你不吃惊么?”

沈衡翳又吐了口凉气∶

“不会啊。湖西在几十年前也就这么点地,市局人更少,我才几岁就已经把局里的前辈都认了个遍,那会那些前辈就都互相认识了,再早些的都认识也正常。不过啊…”

他轻“啧”一声∶

“我老爹也太不够意思了,认识那么厉害的人也从没和我提过一嘴,不然我也不至于…呃……”

不至于什么?不至于最近才听到晏秦淮前辈的威名?还是不至于今天才听说她的光荣事迹?无论哪种,都像是在变道说明晏秦淮前辈的相关信息,在当年到底被捂得有多紧,可不就是在变相戳晏景医的痛处吗?

沈衡翳纠结半天,最后也只接了句∶

“不至于今天…才见到晏秦淮前辈本…尊……?”

什么毫无逻辑的话!

沈衡翳自个都忍不住心里大声吐槽,但面上只是嘴角微抽,只愿晏景医没听出有哪不对劲。

兴许对方是听出来的,但沈衡翳也仅是听到对方又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而后说∶

“这个不吃惊,那听到楚记提到湖西市局上层人的黑历史的时候呢?不吃惊吗?或者说…不会感到失望?”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

沈衡翳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想问的是这个,只是这问题听着实在严肃,容易让本就令人不适的气氛重上加重,因而他才有意扯开。

这会对方都直问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装傻。

沈衡翳道∶

“不吃惊。吴靖这任局长在零四年就因贪污受贿被剥去政治权利终身了,而且抓他的,刚好就是我父亲。至于失不失望什么的……”

他有些怅然∶

“第一次听我爸说起的时候,肯定是会有的。我不明白明明同样是警察,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两三千工资拼死拼活为此卖命,有苦难说有家难回,而有人分明享着最高权利,却偏生干着最龌龊的勾当,活得还比多数人都潇洒。

但时间长了,也就想通了。

民众常说警察这类职业高尚,连带着对这一从业者都带有滤镜。但仔细一想,职业是因为人才变得高尚,可本就卑劣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职业而变得高尚,所以内部**难以避免,但是吧。”

恰好遇到红灯,沈衡翳刹下车,转头朝晏景医笑道∶

“因为存在错误,所以存在进步空间。因为存在进步空间,所以我们才要继续努力。不是吗,晏顾问?

再说了,晏秦淮前辈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在坚持。”

晏景医不住一滞,总觉心上似有瞬异样,但随即便回以一笑,靠在座位后背上认同道∶

“是啊。如果她当年没出那场车祸,一定还在继续坚守。”

沈衡翳一惊,生怕是勾起了对方伤心事,慌忙解释∶

“不是、晏顾问,我不是这意思……”

“沈队长。”

不待他继续解释,晏景医便先开了口∶

“谢谢你。”

“……啊?”

见沈衡翳一时呆愣,晏景医悠然不迫道∶

“有关我母亲的事,过去太久,就算是我也已经基本释怀了,现在再谈起,也只是那么回事。尽管如此,但还是谢谢。”

那样的事,就算再久远也不会彻底无感吧?

沈衡翳想这么问,可话也只是止在了嘴边。

他没资格也没必要去猜测别人的真实想法。

况且如果是晏景医……

他陡然想起调查宋函英一案时,对方所说的那句对于生命逝去,“也就那么回事儿”的话。

如果是晏景医,好像会这么想反倒正常……

不对!评论对象不同心境怎么可能一样!

他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又想到先前自己不知晏秦淮真实状况、未弄清楚真相就质疑晏景医时,对方反问的那句话,当时眼中的悲伤不似有假。

果然还是会在意的才对。

啧、他怎么又在猜对方心思了!

沈衡翳脑中片刻间闪过各种想法,堆积到最后,他嘴半张了半天也只是底气不足地回了声“没事”。

好在这会转了绿灯,暂时可以回避回答,沈衡翳咳嗽声回头,刚踩油门,又听手机铃响起。

见备注的人是“郑伸”,他轻声让晏景医先帮忙拿着,而后接通打开免提。

对话对面有些吵闹,像是疾风刮过玻璃留下的声响,郑伸着急的声音传来∶

“沈队、你人呢?!来大事了!!齐真认罪了!!”

此话一来,车上二人神情皆是一变,沈衡翳赶紧追问∶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下午审完后他一直被拘留在东都这,只有他姐在这陪过一会,没多久也走了,之后谁也没和他说过话。结果晚上他突然就招供认罪了!而且,恰巧就有一名自称受害人的人来报案,是齐真公司的员工!

哎呀具体的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沈队,我和青阳几个,现在已经在回湖西的路上了,到时候我再和你解释!”

沈衡翳应下,听对面匆忙挂断电话,才不禁蹙眉深吸口气。

是他多心了吗?可无论如何看,方贺翎与夏图南和赵想娣的案子都有密切联系。

口中的薄荷味仍在,相较方才的,这凉味温和许多,那用以提神的作用实在比不上这一句“齐真认罪”来得有效。

他紧握方向盘,轻声自言自语∶

“怎么办呢…”

晏景医接受消息的速度一向快,他把手机塞回给对方后冷静道∶

“无论如何,先回市局。”

“嗯。”

深巷传来匆忙而踉跄的脚步声,楚歌紧裹外套,低头穿过栋栋居民楼间的缝隙,嘴里念念有词∶

“对不起…对不起……”

她呼吸短促,不自觉加快速度,忽而在距街道还剩最后一栋楼的地方,整个身形被扯入黑暗。

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口鼻,把她肢体死死压制在墙上,那人手上凸出的疤痕碰触到她的瞬间,顿时引得她拼死挣扎,却也只是无用功。

她听那人发出粗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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