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棋盘1414(1 / 2)

“进村前,先把警车停外边,尽量别整太大动静,惊扰到村民。分局那边已经通知过了。”

沈衡翳上车后对着传呼机又是一番叮嘱,而后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郑伸在驾驶位上熟练地发动警车。

溪谷县之所以名为溪谷,缘由就在于县城坐落于称得上湖西“母亲河”的民安河河谷处,顺着河边的道路行驶就能找对路,因而不需要导航。

郑伸目光朝前看着路,嘴上却不住发问:

“沈队,服业村那案子和姓周的那案子有啥关联啊?姓周的那村,档案上写的不是绿林镇的嘛,服业村和它都不是同个镇。”

“就是啊沈哥,刚喊得太急我都还没怎么拎清状况,你正好帮我再理遍呗!”

坐在副座的涂宏骅闻言不住搭腔,头朝后座探去。

这辆车上总共就坐了四人,除了前座的他俩,就只有后座的沈衡翳,以及那位新转来的心理顾问。

他对那个心理顾问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的开会及一块查监控的时候,着实不熟,再加上自上车后,这位奇怪的心理顾问就一直瞅着窗外发呆,丝毫没有理会人的意思,他理所当然地看紧了沈衡翳这个老同事。

“认真开车,”沈衡翳先是开口一句训,而后才回答了涂宏骅的问题:

“按目前所持有的线索,虽又碎又乱,但认真拼还是能凑成的,可犯罪动机和根源这两块却迟迟没什么眉目。所以咱们需要分成两条线走,动机这条,我已经交给林郁青他们了,所以就先单拎出我们这条线来说。”

他朝身旁看了眼,见晏景医依旧只是盯着窗外,口罩好像又遮得严了些,呼出口气,叫涂宏骅把车内空调温度调低些,又不动声色地降低车窗通气,边做这些事边回答:

“犯罪根源是什么,我应该不用向你们解释,除非你们想挨批。根据这几起案子,我们不难发现五名死者的伤势、及死亡原因的相似处,这些我都在会上讲过,就不重述了。

当时我们只知道特点,但寻不到侦查口,紧接着我们就把侦查方向放在嫌疑人身上,嫌疑人作为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现在所犯下的罪,都具有他自己的目的性,其中也包括他行凶的过程与对象,行凶对象由林郁青那队管,我们这队着重点在于行凶过程,前四起案子、包括第五起,生前所遭受虐待留下的伤痕位置出奇一致,不难判断是嫌疑人的有意为之,而为何为之就是我们要侦查的。”

涂宏骅点头,却觉得沈衡翳答非所问,刚想开口,忽地想起出发前沈衡翳递给自己的尸检报告,当时以为是前五起案子的,就觉得没必要再看,现在反应过来,赶紧打开,果然是另一起案子的死者,顿时满脸写着恍然大悟,看得沈衡翳忍住不去伸手就是一记爆栗。

花精力讲这么多,还以为是你离开刑侦组久了,一时半会没转过弯,结果整了半天,是连线索都没瞧。

“可是沈队,凤凰镇和绿林镇不隔了半座山嘛?我记得这两个镇所在地都是山区,而且凤凰镇还惨些,刚好处在被风坡,连种地都种不过绿林镇,经济就更拉了……”

恰逢红灯,郑伸刹完车赶紧趁机问道。

事实上,沈衡翳其实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先前也只能勉强安慰自己毕竟同个市,现下交通便利,隔半座山想联络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偏偏有周中正这个人形BUG在,对于正常人不是什么难题,对于他这种残疾人士……

“安生服业。”

身旁忽得传出声,晏景医已经收回目光,不再盯着窗外。

无需他继续解释,沈衡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湖西市取名方式向来从对应的成语入手,譬如国泰街和民安河、海晏街和河清路……这是少有的无论城镇还是乡县都出奇保持一致的惯例。

那么安生村和服业村……

“晏顾问是认为,凤凰镇的服业村和绿林镇的安生村原先是同镇的?”

“并村也说不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虽然两镇相隔半山,但那是对于最远两个村而言,而安生村和服业村中间则只相隔了一条溪。”

红灯转绿,警车重新开动,而过了这道红绿灯便意味着正式出了市中心,开始朝远郊靠近,向车外张望,隐约便能看到远处被暖光勾勒的层层山脉。

晏景医左手搭在车门上,手指接续轻轻敲打,许是午后阳光太过刺眼,令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继续道:

“两个村子一直以来都是以农为生,乡土本色,世代定居是常态,迁移是变态。”

他又轻轻敲了两下车门,似是在等什么答复。

沈衡翳正奇怪,忽而便听到前座传来恍然大悟的惊呼∶

“想起来了!凤凰镇处于背风坡,土壤不利于种植,咱这又是季风区,会影响,山区还会有自然灾害!但因为世代相传的缘故,就算这样村里人也不愿搬出去,而经济发展则继续时代发展进程相背离,村民经济水平也越来越落后。但是绿林镇不同啊!”

兴许是讲得起了兴致,郑伸说时还拍了下喇叭,刺耳的鸣声惹得沈衡翳不住皱眉,又惶恐起对方开车不专心,及时打断∶

“说的不错,老涂,你顺着他话继续说。”

“啊…啊?”

涂宏骅正听得专注,忽而被点名,一时呆滞,下意识扭头就遭沈衡翳一记眼杀,顿时反应过来,吞吐道∶

“呃…凤凰是背风对吧?那绿林就是…处于迎风……?”

见沈衡翳应声,涂宏骅松口气,开始照着郑伸方才说的,往其反着说∶

“那就是适合种植!然后那个什么…呃季风影响什么什么…哦对,经济发展是吧,这个我熟,他们适合种植,铁定比凤凰镇的强啊!”

见涂宏骅颇有开始瞎扯的趋势,沈衡翳赶紧开口止住话头,想了几秒,开口道∶

“我记得九七年那会,市里有做过调查,凤凰镇是当时最落后的村,相反,绿林镇则是当地发展最好的,再加上那时的政策,绿林镇确实适合生产力发展,这样一来,两地差距更大。想缓解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又不想离根,这两个村合并,倒是个可解燃眉之急的策略。”

一段话下来,倒是把两地状况理顺了一遍。

“卧槽,郑哥,挺牛逼啊?这都能想到!深藏不露啊你小子。”

副驾上的涂宏骅忍不住出口,一开口便是一句“不文明用语”,让正欲开口的沈衡翳终于逮准机会,伸手扣了一记爆栗教训一通,转而假作淡定地“嗯”了声,以示鼓励。

这波下来,沈衡翳瞧着前排两名同事看着情绪被点燃不少,自个也有几分宽慰,却又转头,见晏景医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默,一动不动瞧着窗外,看不清神色。

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这会眼中自带的笑意是真切的。

沈衡翳收回目光,拿出手机,在上边划拉半天,确认群里都没别的想问了,便默默关上了传呼机。

接管另一条线的队伍同样在发令后便再次忙碌。

“榆组,你去查查一中在五起案件前后时间段里,都发生些什么。老刘和老赵,还有那边那几个穿着警服的!快点换回便衣,老刘你俩带这几个再去一中一趟,剩下的跟我去趟受害人家……怎么了?”

林郁青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扯了下衣服,低头见是刚接完任务的榆思年。

“林姐,我查过了,四月十四刚好是今年一中开学的时间…疫情原因,各地开学都延迟了。之后四起,硬要说的话,也就离考试近了,第二起接近期中,后两起都是高考模拟,最后一起最接近高考。”

榆思年眉眼下垂,语气也不如平日的轻快,林郁青方才注意到,又被站在门口的警员叫了声,只得无奈叹气,伸手拍了拍女警的肩,便抬腿要离开。

“那个…林姐,叫老刘他们注意一下嫌疑人能动的电子设备,我兴许还能派上些用场……谢谢哈!”

“行,那我待会再回趟嫌疑人的家。”见榆思年笑得有些勉强,林郁青也意识到什么,门口还在催,她极其少有的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

“一起去?”

榆思年眼中瞬间发亮,顿时打起精神,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般,拿起笔记本电脑拽起旁边的夏潇就直接冲了出去。

我也没说能让你带人啊。

林郁青张了张口,没说话,看着两位终于能出勤的同事脸上都带着笑,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随她们吧。

虽说是山区,但湖西市的地本就不大,出了市中心,沿着大路径直开,连山路都不用绕,只要看到公路两旁的片片麦地就说明到地了。

郑伸远远便瞧见了标明“凤凰镇”的路牌,临近拐口便开始减速,最后将车靠在了路牌下面,正好是路口旁,不会挡着路过的车。

夏日的热风卷起两旁麦地层层麦浪,涂宏骅嘴上说着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戴上了口罩,看到一直戴着口罩面无表情的晏景医,忍不住用手臂碰了下一旁同样艰难戴上口罩的沈衡翳:

“哥,这人也太牛了,大热天套着件长袖外套就算了,还有这口罩,我就没见他摘过!”

许是说得有些大声,沈衡翳看到晏景医朝他们方向看了眼,便很快转移目光,看向村庄路口,沈衡翳拉了拉口罩,用手肘碰了回去:

“这叫防疫态度端正,你多学学。”

涂宏骅:“?”

无视了涂宏骅看傻子般的目光,沈衡翳沿路点了点靠边停的人数,确认无误后又叮嘱一遍,才让人分批通过不同的小路进村。

到前都提前通知过关闭警铃,分局那块也专门提醒了不要声张,尽量减少了干扰村民的可能。

沈衡翳拉了下已经被汗液沾住的衣服,眼神示意涂宏骅和郑伸跟他一块走大路进村,抬眼便看到晏景医还站在原地不动,偏头好像一直在看着他。

等我?

沈衡翳正猜测,想起先前的安排,确实是让他跟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夸一句“听话”,又见这人外套下的衬衫同样被汗水浸湿,显然也是被天气折磨得够呛,他竟从对方的眉眼间看出一阵不明显的不耐烦,也就放弃了这一雷人的想法,加快脚步进了村。

村口站着一抹蓝,沈衡翳眯眼看了眼警衔,一杠三,不出意外是当地派出所所长。

那抹蓝瞧见人影便跑了过来,面上带着殷勤的笑:

“您是市里来的沈队长吧?这路上辛苦,哎呦您瞧这离咱们县局也有段距离…您这趟过来,也只能叫您在所里委屈委屈了……”

这一口一个“您”反倒喊得让沈衡翳头大,赶紧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嘘寒问暖的行为,同样陪笑道:

“瞧您这话说的,放心,我们这趟下来也就简单调查,没别的意思,不妨碍你们工作。”

“我这不是怕咱这招待不周嘛……”

所长憨笑着,领几人进了去。

虽口头上说着“招待不周”,但沈衡翳出示完健康码进去后,明显感觉到派出所被提前收拾过了,几乎每处光滑的地方都被擦拭得反光,就连普通的文件也被整齐摆放好,让他不禁想起上学那会被督察检查的场景。

所长边笑着把他们往里头带,边吩咐人去照着人数倒水。

“工作的事我们直说,其它的不用劳烦。我们这趟只需要劳烦您帮忙,告诉我们张金霞女士及其家人的住所在哪。”

沈衡翳打断了对方的其它举措,也没有应话坐下。

张金霞就是在民安河被打捞上来的死者,也是他们寻找犯罪动机的关键。

闻言,原先还满脸堆笑的所长立即带上了几分为难,似是一时没想起是谁,身后的民警轻声唤了句,把手里的档案递去,这才意识到说的是最近那档子事。

“哎呦您瞧,您说名字,我还真没想起来,这人多得……嘿,我这一看,这不老刘家的儿媳妇么这…哈哈。”

他搓了搓手,本来还想再挽留一下,见这位市里来的刑警队长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也只好咽了口口水作罢,挥了挥手叫所里另一个年轻警员带路。

确认几人都离开,所长忽得就软了身子,坐到座椅上,叹口气,疲惫地掏出手机:

“喂,市里又来人了,你叫你们人都收敛些,今个就甭出来了。”

听手机内骂骂咧咧地应下,才放心地挂断,手慢慢垂了下去,抬眼望着所外,蔚蓝的天边远处已然出现几片阴云。

这日子怕是又得变天了。

“你们这,近几年发展还挺好。”

沈衡翳跟一路看一路,见虽是乡镇,但该有的基础设施样样齐全,娱乐设施同样都有,就连酒吧、网吧也一个不少,完全没有外头传的那么落后,和近年来的GDP倒挺相符。

令他不解的是,明明店门都在,却一家都没开,一路走下来只见着一家小型超市在营业。

年轻警察青涩地笑了笑:

“我刚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原本被分配到这的时候,我还蛮不情愿呢,结果来了才知道,根本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差,我觉得啊跟城里没大差。”

“唉这位小哥,你来多久了?你看着估计大学刚毕业吧!”

涂宏骅凑上去用胳膊搭在对方肩上。

“啊…啊是,刚毕业。呃…张金霞她家……126号…就是这了!你们慢慢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年轻警员别扭地挤开涂宏骅的胳膊,朝沈衡翳敬了个礼,不由分说就往回赶,看着颇为狼狈。

涂宏骅弹了弹衣服,朝沈衡翳使了个眼色:

“老沈,你觉得咋样?”

“不对劲。”

沈衡翳皱眉看着警员离开的方向,而后将目光投在了一直走在后头的郑伸身上。

郑伸:“?沈队?”

“小郑同志,来,汇报一下你看出了哪些不对劲!”

原先还在悠哉悠哉走着,忽地便成了在场焦点人物,郑伸不免心头一梗,情不自禁地站直,支支吾吾开口:

“报告沈队,呃…都挺不对劲的……”见沈衡翳一记眼刀投来,立刻接下话:

“那个所长的态度就不太对劲,太热情了,有一丁点假。然后、然后还有,一路上这么多店铺,就见着一个老奶奶坐着的超市开着,还有……呃……那个同事?看着表情不大对的样子,而且问了几句就慌里慌张跑了,一副生怕说错话的心虚样。”

沈衡翳这才有些满意地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郑伸的背:

“不错,还有点进步,接下来的情况还需要老邓汇报了,他比咱们进得早,说不定能有别的发现。”

后一句是对着涂宏骅说的,沈衡翳提前掏出证件,朝126号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好,请问有人吗?”

他伸手敲了敲陈旧了木门,明明力度不大,却叫门上的倒福退了层灰,门外几人交换了眼神,见里头没动静,沈衡翳再次伸手,这回还未等落下就听到木门发出陈旧的一声呜咽,里头探出了半边脸:

“谁?”

声音沙哑而尖锐,却一时辨别不出性别,沈衡翳空出手掏出自个的证件:

“老乡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就来简单调查个情况。请问张金霞女士是您的什么人?”

“不认识!”

木门随着一声闷响被关了回去,沈衡翳扇了扇被惊动扑面而来的尘灰,有些无奈:

“继续敲?”

“我觉得没用。”

涂宏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和沈衡翳很快就统一了想法,而后不自觉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晏景医:“……”

面对顿时朝他投来的三道目光,晏景医叹口气:

“别看我,我出力的前提也得是群众配合,这家人听到你报完身份就准备关门了,被你当时拉着门把才一时间没关上。”

沈衡翳无奈收回还放在门把上的手,刚刚确实感觉里头的人一开始在使劲往里拽门,但尚且抵不过他,等他问完话后里面忽然就多了份力,显然不止一人,摆明了不愿配合。

“稍等,老邓给我发了消息。”沈衡翳掏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走出民居地的范围圈,用手示意几人靠过来,放轻声音:

“他和另外一队已经汇合了,叫我们在攀枝街尽头的水泥桥等,在……哦,他发了定位。”

他静音打开导航,粗略了解后便带着朝另一个方向走,郑伸感到不解,随即问出了口:

“沈队,那这家人就不查了?”

沈衡翳不语,只留了一句“自个琢磨去”,叫郑伸更加不解,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身后同样一言不发的涂宏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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