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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服从命令,头又倔强地扭回去看着她渐渐走远。

在内心经过数次挣扎后,理智到底还是屈从了本心,他没有离开而是小心地远距离跟踪,直到看见她走进一座庄园。

本应及时返回星区的裴丛隶没发定位信号。

他找到飞行器用工具修好头盔,这里生态原始,为避免碰到野兽他拖着飞行器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检查物资和通讯设备。

再后来的半个月,他每天找机会守在庄园外围寻找她的身影,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开始只是看,慢慢地他会躺在她待过的地方休憩,会折下她碰过的花放在鼻子下一遍一遍地嗅,会捡起她啃了一口扔在地上的果子,擦掉泥土草屑后盯着剩下的果肉分泌口水,在夜里缩进飞行器无法自控地一点点啃食。

是一颗发苦的梅子。

紫色的果皮,青色的果肉,入口又苦又涩,咽下后口腔里留下一丝水果特有的酸甜味。

大抵还是难吃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躲在距离湖水百米开外的巨石后,偷偷看她坐在湖边乘凉。

长发散开,莹白的小腿探进水中勾勾荡荡激起无数波纹。

那晚是圆月,月光皎洁明亮,她洞察力很敏锐,裴丛隶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每隔几分钟才能探头看一眼,再快速恢复姿势潜伏。

突然,他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他知道她水性好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经到达正常人闭气的临界点,他慌乱的手心冒出一层汗,在马上准备上前时,她出现了。

月光下的湖水闪烁着犹如碎钻的波光,然而破水而出的她比月光波光更吸引眼球上万倍。

长裙被叠好留在湖边,垂到腰下的长发遮掩住一部分美好的曲线轮廓,仅仅是背影便已经让裴丛隶浑身血液逆流,大脑里练习了半个月的对话词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五分钟他体温持续上升,血液躁动不安地在周身奔腾,手脚发软牙齿打颤,是即将分化的前兆。

他强撑着回到飞行器,关上舱门浑浑噩噩地熬,再恢复清醒已经是三天后,驾驶舱里充斥着浓郁的苦梅信息素味,他分化成了Alpha。

不择手段掠夺独占是Alpha刻入骨髓的劣根性,也许从第一次理智屈从本心躲在暗处窥视她起,分化过程已经悄然开始。

通讯器里是三令五申的返回催促,刚分化后的身体也需要进行检查。

他明白轻重,想在临走前去见她一面,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但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庄园里人去楼空,她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距离最近的城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庄园里发生了什么,仅仅告诉他,那里连同林区都属于私人领地无权调查。

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只是十几天单方面的注意,但裴丛隶不甘心。

那是年少时缄默的心动,是欲,是爱,是遗憾或者执念,他分不清辨不明,两人初见时他还不知情为何物,只是无法自控地想看见她,想离得更近,想得到更多,想找机会走上去和她说一声:“我叫裴丛隶。”

我叫裴丛隶,迟了九年才说出口的自我介绍。

他关上房门进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想象着于万。

现在他长高了,说话也一直很正常,其他人都没听出他有口吃的问题,去医院前事先对着照片练习过,没想到见了面还是紧张到不能发声。

他手撑在洗手台上靠近镜子,观察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启唇:“你……你……”

不对,太硬了。

他尝试笑一笑:“你好。”

表情和面具一样假。

几番尝试后,他洗了把脸,抑制住心底再次崛起的窥视欲。

当年的行为是不正常的,不能再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能去触碰她的隐私,不能再像变.态一样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她会讨厌。

更何况她一个Alpha怎么会喜欢另一个Alpha。

还是一个在易感期被长着触手的怪物标记过的Alpha。

裴丛隶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恨过上次易感期失控的自己,想到浑身上下曾被滑腻的触手缠住过,他忍不住恶心吐到干呕。

更恶心的是,过了很多年依旧痴心妄想的自己,现在的他,从心思到身体都恶心透了。

今天吃下去的食物一股脑全部吐了个干净,肚子开始抽痛,他打开淋浴用力搓洗,手腕,小腿,腰腹,搓到发红发痛也不罢休,近乎偏执地清洗着。

要捉住那只怪物。

他手臂青筋鼓起狠狠砸向镜面。

光洁的镜子上瞬间形成蛛网一样的裂纹,镜子里的人眼底赤红如血,满脸阴鸷决绝的狠意。

要捉住它,杀了它。

“当心。”

于万站在小店员身后,单手扶在他腰上避免人往后摔,另一只手拖住高处摇摇欲坠的箱子,“别动,我帮你放上去。”

小店员整个人缩进于万怀里,羞臊地红着脸,“不好意思,又麻烦你。”

“小事。”于万手心覆在他的手背往上用力推。

她的手触感很特别,很凉,很软,像被清冽的泉水包裹住似的。

高挑的身姿安全感十足,他要踮脚才能够到的地方对她来说很轻松,不过两秒便将箱子放稳,又贴心地搬起地上剩余的两个依次码在货架最高处,垂头问他:“这样放对吗?”

“嗯,谢……谢。”

身后贴近的人退开站远,小店员失落地点头,看了于万一眼后脸色爆红,道谢时低头绞着手指头。

他长睫毛圆眼睛,脸颊上还有胶原蛋白满满的婴儿肥,做出这副样子非但不做作反而有种天然呆的可爱。

于万瞧见他脸上抖动的细白汗毛,觉得他像颗水蜜桃似的有股水汽的腼腆,拿起两个苹果问他:“能不能也帮我个忙,这两个品种,哪种更甜一些?”

刚才她正在生鲜区挑水果,犹豫不决时他搬着东西走近货架,她离得近,看箱子往下掉顺手帮了一把。

小店员很认真问了她要买多少,在一堆苹果里精挑细选出三个。

三个大小相同布满条状红纹的红富士,从卖相上一看就知道皮薄汁多。

于万回以微笑:“你挑的一定很甜。”

收银台扫码付款,店员服务周到地帮于万把苹果放进袋子里。

她借着从货架上拿奶糖的姿势凑得近些,“最近睡得不好?”

“啊?”

“有点黑眼圈,还有这里,长了颗痘,”

轻柔的声音贴着面颊滑到耳边,小店员下意识捂住额头,“我,我……”

额头上有一颗米粒大的粉刺,顶端冒着醒目的红。

“不用捂,你们年轻人皮脂腺分泌旺盛,长痘很正常。”

“于医生也没比我大几岁……”他低头喏诺道。

奶糖扫码付款,于万慢条斯理地打开,白皙的手指在糖果红色的包装上掠过。

谁都有个偏爱的类型,若不考虑其他因素,于万最喜欢脾性单纯的。

例如不会曲意逢迎的林灿,例如天真腼腆的小店员,他们涉世未深,还没修炼出人类弯七八绕的复杂心思,喜欢还是讨厌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相处起来放心。

她拿了两块奶糖塞进他手里,“谢谢你帮我挑苹果,长痘要少吃甜食少熬夜,记住了?”

小店员脸上烫得能摊鸡蛋了,直到她拎着东西走没影了,才宝贝似的把糖装进口袋。

走在路上的于万捻了捻手指。

腰很软,手也软,但没林灿滑嫩,手感中等。

就像人类会看宠物的毛色、眼睛、牙齿、四肢,然后把它们归类到某个品相级别,于万也有一套对人类的评分程序,其中包含外貌身材等外在条件,也有性格习惯等内在条件,最关键并起决定性评分的是会不会引起麻烦,如果是,她会立刻中止接触。

目前在她心里评分最低的是裴丛隶。

他是难搞的Alpha,出手狠厉不留情,性格古怪猜不透,深沉多疑并且绝对100%想弄死她。

于万在经过慎重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上次在医院,裴丛隶迟迟不走一定是对她心存怀疑在观察她。

虽然公民身份做的没有疏漏,27号的出行全都有恰当的理由解释,但裴丛隶毕竟和她有过一晚负距离交流,难保他不会感觉出什么,譬如精神力引导潜意识,人类无法解释却很玄乎的第六感等等。

很麻烦,这种人应该离得越远越安全。

可是他肚子有蛋……

对于万来说,繁衍后代的重要性仅次于活着,蛋的发育比胎儿快,现在已经有一个月大了,她不能一直避开裴丛隶。

这大概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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