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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苏和额乐转身进了屋内,拿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周安吉坐直身体,盯着苏和额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衔在嘴里,用一只手半遮挡住往来的夜风,另一只手控制打火机点燃了。

“啪”地一声,橙色的微弱火光把两人的脸都照亮了一瞬。

苏和额乐自己先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白色的烟丝,瞬间就被风吹到了别处。

周安吉就这么望着他望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抽烟的。

于是倾身过去够苏和额乐手里的烟盒,但被苏和额乐一抬手躲开了。

周安吉没抢到,落下来的手顺势拍了一下苏和额乐的胳膊:“怎么?我也要抽一支。”

看苏和额乐又把烟送进了嘴里,并且仍高举着手没反应,周安吉干脆把手伸过去,从他的嘴里夺过了那支还没有燃尽的香烟,送进了自己嘴里。

像是小孩子从别人那里抢到了喜欢的东西,所以不知道是吸得有点急,还是真像苏和额乐所说,内蒙古的烟就是要烈一些,周安吉在吸进去的第一口,就被呛到了。

苏和额乐被人从嘴里夺走了烟,还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看时,就看见了一个被呛到弯着腰咳嗽的周安吉。

那支烟还被他用左手夹着举在一旁,一点荧荧的火光慢慢地向他的手指方向蔓延,灰色的粉末顺着重力的方向垂直落到了脚边,烟马上就要燃尽了。

苏和额乐一只手伸过去拍着周安吉的背,一只手迅速地夺过了他手里快烧到手指的烟,在自己脚边摁灭了。

阿乐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周安吉才慢慢缓过气来。

“你着什么急,我说过这边的烟要烈一些。”他笑着说,“我又不是不给你抽。”

“我没事。”周安吉摆着手回他。

苏和额乐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刚不才说了不嘴硬了吗?”

周安吉抬起被憋得通红的脸,也没再说话,一个劲儿地拱在了苏和额乐的胸口。

苏和额乐任他贴着自己,从烟盒里又抽出了一支烟点燃,送进嘴里吸了一口。

“阿吉。”他叫了一声名字,周安吉抬起了头,“这样试试。”

说完就一下子吻了过去。

周安吉不嘴硬,这次他很乖地张开了一点嘴唇,让苏和额乐的舌尖带着刚刚烈烟的辛辣味道探了进来。

这次接吻苏和额乐没有从后面掌住他的脖子,甚至两个人身体都没有紧紧贴在一起,留出了一点空隙供草原上的夜风来回穿梭。

不知道是贪恋香烟的味道,还是贪恋苏和额乐的味道,总之在这一个吻里,周安吉轻啄着对方的薄唇,有些恋恋不舍。

直到苏和额乐手里的香烟快燃尽了,再次被他摁灭在了地上,两人才耳鬓厮磨着结束这一吻。

两支烟头被摆在脚边,苏和额乐重新揽回了周安吉的肩膀,问他喜不喜欢。

周安吉点头说喜欢。

“喜欢什么?”苏和额乐亲完人后偏要逗他,总是一个劲儿地发问。

一起相处这么久了,周安吉也不怕被他逗,每次都会如实地说:“喜欢内蒙古的烟,喜欢你,喜欢接吻,还喜欢你带我骑马,喜欢和你一起看星星……总之我不知足,喜欢的东西很多很多。”

“那不喜欢什么?”苏和额乐又问。

周安吉抠着手指想了一想,然后道:“不喜欢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晚两人在蒙古包门口坐到了凌晨一点多,也没人提出要进去睡觉。

直到周围连虫鸣声都变得很微弱了,四野安静得不得了。

“唱首歌吧,阿乐。”周安吉靠在他肩膀上说,“我想听首蒙语歌。”

还是上次苏和额乐拉马头琴给周安吉听的时候,他听他唱过一首蒙语歌。

虽然周安吉听不懂,但他冥冥之中也能觉察得出,那些歌曲就是流动在苏和额乐血液里的调子,和眼前这个人是融为一体的。

蒙古族人好像就是天生的歌唱家。

苏和额乐搂着他先轻哼了两句,周安吉立马就听出来了,是《乌兰巴托的夜》。

阿乐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打节奏,一边从嘴里唱出了那些周安吉熟悉又陌生的歌词。

这不是首激情澎湃的歌,但周安吉还是从苏和额乐的声音里听到了无垠的辽阔感。

是天苍苍野茫茫的辽原,是雪白如云朵的羊群,是苏和额乐的信仰,是他的长生天。

一首歌苏和额乐唱了一分二十秒。

唱完后,他问周安吉:“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是什么?阿吉。”

周安吉愣愣地回想了一遍,他不确定阿乐是不是真的忘了:“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是。”

“那蒙语版的最后一句呢?也是这个意思吗?”

苏和额乐摇摇头:“是热恋中的情人多么缠绵。”

说完后,苏和额乐又倾下身,轻轻在周安吉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就像我们。”他说。

正如苏和额乐之前所说的,周安吉终究是内蒙古的客人。

其实在这之前很久,甚至久到他们俩在一起前,苏和额乐就在心里想象过,自己是怎么再一次站在乌兰察布的高铁站台上,送走周安吉的。

就是他们凌晨依偎着在蒙古包外唱了《乌兰巴托的夜》这一晚,回到床上后苏和额乐抱着周安吉,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回北京。

周安吉一开始有些惊讶:“怎么?就和我呆烦了?”

苏和额乐的手还是从背后把他抱得很紧:“阿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安吉动动身体转过来和他面对着面,尽管在一片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和额乐能听出来对方的声音里带点生气。

当然,周安吉生气是应该的。

两个人才确定关系不过十多天,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然而苏和额乐这样问他,像是想要把他推开。

可这件事在苏和额乐心里已经压了很久了,或者可以说成,从他们俩一开始在一起,这就一直是苏和额乐心里的一个顾虑。

难道真的要周安吉为了和自己的这份爱情,自私地将他留在内蒙古吗?

周安吉这么优秀,明明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是一只即将遨游世界的自由鸟,苏和额乐羡慕他,却没办法成为他。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去鼓励他、帮助他到达那个理想世界。

尽管最后能陪在周安吉身边的人可能不是自己,苏和额乐也心甘情愿。

他沉默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因为周安吉的质问哑了火,本来两个人都挺开心的晚上,他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他还是没忍心把心里已经过了好几遍的话说出来,只好拍了拍周安吉的背,轻轻说了句:“先睡吧,我们明天再说。”

给他一点时间,不说周安吉,连他自己也需要从这件意味着离别的事里逃避一下。

周安吉没说话了,却动了动身体从他臂弯里拱了出来,起床拿着自己的枕头睡到了另一张床上去。

背对着苏和额乐,不想理人。

这晚仿佛又回到了周安吉刚来内蒙不久的时候,两人霸占着相隔几米的两张床,一起睁眼沉默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苏和额乐也没有立刻出门去放羊。

他洗漱完后做好了早饭,然后走过来蹲在周安吉的床边,温柔地叫他起床。

周安吉仍保持着昨晚睡觉的姿势没动,苏和额乐先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再贴过去亲了口他的脸,凑近他耳边说:“该起床了,宝贝儿。”

周安吉平时不赖床,说起就起。

可这天一直假装着闭眼没理他,苏和额乐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还生气呢。”

苏和额乐知道他在赌气,蹲在他旁边哄了哄,而后又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趴在周安吉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睡。

周安吉装不像的,眼球一直裹在眼皮里咕噜噜地转动,惹得睫毛也跟着轻轻地颤。

苏和额乐看得细致,周安吉弯弯上翘的眼睫上还挂着早晨困倦引来的泪花,像极了草原上早晨带着露珠的青草尖儿,短促地颤动一下就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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