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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了解你,可以吗?”

阿德加内略有些惊讶地望过去:“我以为……”他停住。

“嗯?”

阿德加内闷笑了声:“你暂时还是更喜欢女性的性别。”

“噢,这个啊……”余让扯了下嘴角,“在你救了我命之后,我突然觉得喜欢男的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阿德加内觉得余让在讲一种他不理解的笑话。

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两声:“真的吗?那真不错。”他自语般,“我或许早该多救你几次?”

余让沉静地看了会儿舰长,继续问道:“所以,舰长在虫灾星遭遇了什么事情?”-

阿德加内很难能感同身受地具体描述当时的经过,以至于让他说的时候有些像是在诵读课文和资料书。

他说,他掉落在虫灾星,被虫子和垃圾包围了大概两个星期的时间,有当地拾荒人翻到他所掉落的空间。

然后他就被挖走了眼睛。

那个虫灾星人的智慧程度比较低,他以为阿德加内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准备开膛破肚一一挖出来。

“我告诉他,我心脏处装有一个比眼睛值钱上千倍的矿石,如果暴力拆下来的话,会产生强烈的脉冲爆炸,至少能够炸毁他半个星球。但若我是因为生命耗尽而自然死亡之后,他就能够安全取出那颗价值连城的矿石。”

“之后他把我捡回去,关在一个捡来的小笼子中,等待我的死亡。”阿德加内抬手比了下大小,“这么大,我只能挤在里面,完全不能动。”

“他的智慧程度很低,在虫灾星靠拾荒活,平时生活在一个地下五十米的洞中,洞里有他一家十几口人。”

“……他很难把我当成他的同类。”

“他有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儿,会经常在笼子前观察我,会偷偷给我一些腐坏的食物。”

阿德加内沉默了一会儿,他侧头看了余让一眼。

他的情绪很古怪,讲这些事情如同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

他遭受过什么创伤吗,他应该去恨什么人,应该做出一些报复的举动吗?好像不应该。

阿德加内甚至笑了声:“她喊我小狗。”他沉默,又笑,“如果我因为疲倦和身体营养不足而陷入昏迷,她会用绳子或者石头把我从昏睡中打醒,逼迫陪她玩。”

他摇头:“他们的认知,没有办法把我当成同类。我甚至无法以虐待罪,把他们关到联邦监狱。”

阿德加内说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隔了许久,他感觉自己心脏处好像出现了个空洞,有风呼啸着穿过。

双眼也开始胀痛了起来。

余让的手指轻轻地碰到他的脸颊,摸到他的眼睛:“然后呢?”

“我……”阿德加内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好几次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好像突然失去了声音。

他轻咬着牙,艰难地开口说道:“然后……我通过小女孩拿来的一个损坏了信号发射玩具,偷偷修了很久,又向外发送很久的信号……等来了正在附近星域巡航的阿波罗号。”

阿德加内笑了声:“运气不错,这个随机的信号没有发送到星盗的飞船上。我得救了,就离开了那里。”

阿德加内想了想,补充道:“我也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他们……也没有什么错,是不是?”

“我……”我也……

阿德加内思维阻塞。

余让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凑得更近,呼吸都浅浅地喷到了阿德加内的脸颊上。

“得救之前呢,舰长?”

阿德加内的睫毛在余让的手心中轻刮了两下。

阿德加内头脑一阵晕眩,双眼滚烫,胸口的空洞变得更大。

他的理智在提醒他,停止再想下去,他需要联系娜芮尔,再对他的大脑进行一次治疗。

他企图压住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分析,下一次这些落后星球去的时,他该怎么样避免自己落到糟糕的处境。他需要……他需要……

不,阿德加内想,他曾那里等待无可挽回的死亡,他什么都做了,但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他把一切都交给无法勘测的命运了。

他再没有什么把握。

痛苦、绝望在他的身体里交织成一个茧。

他被囚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偶尔能吃到一个几岁小孩扔进来的腐食,偶尔吃到一顿鞭子……

没有人把他当做人来看。他们有错吗?如果没有。

那到底是谁有错。

阿德加内在余让手心中的眼睛眨动的频率更剧烈。

他回到过去某个时间。

一度忘记自己是个人。

“我……”阿德加内哑声问,“我有错吗?”

飞船越出多丽丝Ⅲ号,穿过气层后引来了一阵颠簸,余让因为没帮安全扣,被颠簸地往前倾了下。

本来他就刻意凑近阿德加内,来观察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这一颠簸,让他嘴唇贴到了阿德加内的脸颊上。

余让顿了顿,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住阿德加内的下巴,把自己的唇盖在了对方唇上。

他心里叹气,想着糟糕的移情。

但是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心理医生工作伦理守则》需要他来遵守。

他轻轻地蹭了下阿德加内的嘴唇:“你没错,舰长。”

阿德加内突然抬手,用力地按住了余让的后脑勺,他把舌头送进了余让嘴里,也顾不上道歉。

余让的手指拢了下阿德加内的眼睛,感觉到了一阵濡湿。

余让用食指帮他擦了下眼睛,松开了自己按着阿德加内眼睛的手指,阿德加内睁开眼睛,他把余让抱上前,把自己的脸颊埋进了余让的脖子。

他本来想道歉,为自己的失控。

最后却说:“余让,你可以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sorry写得太慢了!

阿波罗号,舰长室内。

余让独自一人坐在卧室,全景玻璃窗外,多丽丝Ⅲ号这颗蓝色的星球在慢慢地变远。

余让放空地注视了一会儿这颗星球。

几分钟后,他视线回收,面前是光脑投射出的一个虚拟光屏。

余让的右手两根手指上夹着一根白色电子笔,手指无意识地转动了下笔,白色的笔流畅地转了一圈,又稳稳停在手指间。

余让点开了光脑中,一种类纸张的备忘录功能。

——用聊天框来记录整合简短信息可以,但他现在是计划拟定出一套自测表格,用来观察阿德加内的心理健康。

过去他参与过给青少年制定心理健康自测表的项目,用的是标准的李克特五计量表法。

余让抓起笔,在备忘录上写下了几个大类。

[抑郁]、[焦虑]、[恐慌]、[道德]、[心理防御]……

余让不自觉地把笔放在自己唇下,咬住了笔头。

自测表格不代表受测试者会配合,心理防御机制比较高的人,可能会故意选取与自己不相符的答案,或是消极面对问题——这个可以、那个可以,都可以。-

余让咬住笔头,开始构思专门针对阿德加内的问卷调查。

舰长在回一阿波罗号上后,就被等待良久的娜芮丝带去了医疗室,娜芮丝脸色很不好看。

——医疗官关注医疗对象的健康也合理。

舰长人都站不起来了,被护卫队的人扶着,还笑着对娜芮丝表达歉意。

他某些方面表现的真像被设定为道德模范的一段程序,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他被带去治疗前,询问余让可不可以陪着他一起。

——这个时候,又有些像人了。

余让看了他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坐在医疗室外面无聊,才计划做几个自测表来让阿德加内自测心理健康。

阿德加内手术了一会儿,不到半个小时,余让还在大脑中漫无边际地构思自测表的事,阿德加内又让人叫他回去休息。

“先生,舰长抱歉地表达,手术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一点,你可以不用在这等,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余让视线从光脑的虚拟屏后移到医疗人员脸上:“舰长怎么样了,需要很长时间吗?”

“身体的手术很快,但舰长和娜芮尔医生商量,他情绪失控非常明显,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干预,正在商量手术方案。”

“不可以。”余让几乎在对方话语刚落下,就立刻反对道。

“什么?”

“……”余让觉得自己很难解释,表达痛苦也是一种情绪智力,他不建议一个人否定和全然压抑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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