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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脚步声远了些,上身藏蓝色工作服、下身深灰色工装裤的汪工掸了掸灰——他不敢坐到季庭柯床上,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矮了一头,更便于去撩季庭柯的裤腿。

青紫的、沁着红花油的颜色,肿得老高。

年轻人唏嘘地“嘶”了一声,他问:

“谁干的?”

季庭柯支了拐,半撑在腋下、试探着走了几步。

他压低了声音。

“老叔。”

汪工纳了闷。他一个打挺、又站了起来:

“老叔,不是迄今、还住在煤一中那儿。”

季庭柯微一点头,他没有否认地:“嗯。”

“昨天,我去家属院了。”

汪工心里一惊,他弯下腰、为季庭柯卷下裤腿的动作幅度更大,不小心碰到伤处,男人淡淡地、闷哼了一声。一时无言。

汪工难得严肃,难得敢硬气地,一点点压下目光。

他问季庭柯,是不是最近的日子太舒坦了。

“你知不知道,煤一中那儿、有多少人想让你死。”

季庭柯仰回了床上。枕头盖在脸上、他不去看汪工的表情。

他说:“我去看看小响和嫂子。”

家里冷气调得很足。汪工却还是热得抹了把汗,他低声地揭穿季庭柯:

“是去看小响和嫂子,还是看那几个埋土里的?”

他慢慢地眯起眼睛:

“你该不会,又给他们送钱了吧?”

季庭柯没吭声。

良久,汪工幽幽叹了口气。

他这会子也不叫“哥”了,连名带姓地:

“季庭柯,做人光凭有良心,是活不下去的。”

他轻声到音调几乎从肺里飘出来,稍一用力就散了:

“你没听说吗?赔偿款早就下来了。一条人命百八十万的,不缺你杀鱼、煮面换来的那点仨瓜俩枣。”

“有些责任不是自己的,上赶着扛、也没人领情。”

他苦口婆心,季庭柯沉默着、配合点了两下头。

也不知是敷衍,还是真的体会到了。

倒是生硬、蹩脚地转了个话题。

季庭柯捡了从掖下再次滚到地上、汪工带来的两根拐。

他有些粗的指腹来回摩挲着拐,按着它的最上层。

“这拐,哪儿弄来的?”

汪工说:“是家里姨婆的。上一次,她晒豇豆从楼上摔下来——豇豆五块钱三斤、拐一下去了舅公二百。我寻思,真金白银买的,放在家里、没人用也是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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