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石痈风96(1 / 2)

姜离眼皮一跳,“白敬之?”

裴晏颔首,姜离又不禁问:“你如何知晓白敬之的动静?”

裴晏平声静气道:“这几年我在留意这些旧人。”

姜离听得眉头扬起,定定看裴晏片刻,知他不会诓人,到底再板不起脸来。

她拢了拢斗篷道:“白敬之,他父亲是太医署侍御医的出身,他们府上也算得上是医药世家,但比起魏氏到底差了些,他自幼与我义父结识,后来一起考入太医署,只是……无论哪一方面,他都比不上我义父,我义父最擅针,但妇人病与小儿病也不差,师父出嫁后医术长进极大,便是我义父的功劳,白敬之当年指证义父,我确实对他颇有怀疑。”

微微一顿,姜离又道:“你说的与段氏走得极近,是何意?”

裴晏道:“当年正月中定案,之后太医署官员变动,他一跃升为了太医丞,但四月时岭南平州生毒瘴,他自请南下治疫,一去便是半年,那之后,每年地方上有瘟疫灾祸,他都是第一个请求外任,他因此得了不少好名声,官位亦稳,但就在他第一年回长安过年后,便将满府家眷送回了老家,这些年长安宅邸等同一栋空宅,且他每年回来总要拜访段氏,他擅妇人病与小儿病,但段氏并无小孩子,国公夫人和段老夫人也身体康健,初得知此事时,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后来,我发现段国公夫人严氏的兄长严敏德,与茂安钱氏结了亲。”

“茂安钱氏?”姜离听来只觉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处。

裴晏便道:“茂安,就是那个产茂安五味的药材之乡,这个钱氏是当地望族,每年太医署收他们是皇商也不为过。”

姜离登时恍然,茂安盛产白术、元胡、玄参、白芍、玉竹,这五味药材皆是常用之物,因茂安产量巨大,渐渐被世人称为茂安五味,她道:“严氏与茂安钱氏结亲,看重的自是茂安钱氏的财富——”

裴晏颔首:“严氏需要茂安钱氏的财富,但严敏德不过任礼部郎中,乃中等官宦之流,比严氏更需要的钱财,是段氏,以及段氏之后的肃王府。”

姜离表情严肃起来,“肃王府,我想到了……”

当年皇太孙李翊得景德帝万分宠爱,因有李翊,景德帝爱屋及乌对太子也颇多宽和,若说李翊死了有何人得利,那肃王还真是其中之一。

裴晏道:“当年定案之后,陛下悲痛不已,这几年陛下年纪见涨,性情也愈发难测,太子于前岁办砸了工部的差事,被陛下当堂斥责,还被罚禁足一月,去岁徐州的水患太子也被陛下连下三道谕令责备,这在六年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太子李霂入朝多年,近几年主工部大小事宜,肃王则领礼部的差事,景德帝宝刀不老,帝王之位最终落于谁手还未可知,李翊死后二人的暗斗愈演愈烈。

见姜离若有所思,裴晏又道:“茂安钱氏因药材生财,白敬之与段氏走得近,缘故颇多,而他恰好是当年旧案经手之人,且从中得了利,不得不令人怀疑。”

姜离沉声道:“太医署每年采买药材,需得几位主官核验资质,白敬之正有可用之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长安之后也在注意此人,只是并无证据不好打草惊蛇,不,也不能算没有‘打草’。”

裴晏疑问陡生,“你做了什么?”

姜离只好将为长乐县主看诊时故意用了伏羲九针针法之事道来,裴晏不赞成道,“当年登仙极乐楼那场火我查过,蹊跷之地颇多,你此番回来不愿暴露身份,不正是因为当年之事尚不分明?”

姜离闻言又是一默,这几年她少有裴晏的消息,自也不知他做了这许多事。

姜离再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门,语气松活两分,“当年之事我心中有数,我也不过是让白敬之多想一想旧年事罢了,你今日不提醒我也知道他与段氏多有牵扯。”

说至此,姜离又看向他,“此事我会注意着,时辰也不早,若是没旁的话,我要回府了……”

裴晏稍稍一停,问道:“今日是正月十二了,我祖母这几日很挂念你,想问你上元日可有时辰过府陪她老人家过节?”

两日后便是上元节,若是别的日子也就罢了,可上元节是广安伯一家的忌日,她怎么可能去别家过节?

姜离眸色暗了暗,“多谢老夫人了,我那日有事,只能改日了,告辞。”

跟前只有他们二人,姜离也无需与他佯装虚礼,转身便走,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没再多言。

待上了马车,怀夕禁不住道:“裴大人说什么了?”

姜离容色古怪道:“他竟也在注意白敬之这些年的动向。”

怀夕讶然道:“那便是说,裴大人也明白魏伯爷当年是被冤枉,也和您一样怀疑那些得利之人?”

姜离揉了揉额角,“他愿疑便疑吧。”

怀夕已知晓了旧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马车直往平康坊而去。-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大亮,姜离便带着两大马车日常用度出了城。

今日正月十三,城外官道之上车马不息,山棱四野仍是白茫茫一片,马车一路慢行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相国寺济病坊之外。

长恭跳下马车叫门,慧能与惠明很快迎了出来。

“薛施主……”

姜离合手见礼,一边往院内走一边问起青生几人,慧能师傅和蔼道:“知道施主挂念青生,已经让阿朱去叫了,宋婆婆如今已能下地走动,您上次送来的药材足够,还是每日给她用两服,阿秀那孩子也好多了,您待会儿看了就知道。”

说着话,几道身影从不远处的巷道了跑了出来,当首的正是阿朱与青生。

几日不见,青生仍看着瘦瘦小小的,但眉眼间已褪去了胆怯畏缩之感,一见姜离,连忙跑上前来,“薛姐姐,您终于来了——”

阿朱也迎上来见礼,阿秀与阿彩身旁跟着另几个孩童,也一并围了过来。

姜离与几人招呼,又对青生道:“青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把青生拉到檐下,姜离不得已将杨子城之事道来,一听自己全心信赖的大哥竟然被害死,青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了?杨大哥竟然死了?怎会如此?”

他一脸的茫然无措,姜离叹道:“谋害他的人都已经被官府抓到了,也算给他报了仇,他此来长安……”

姜离本想说杨子城存谋财之心,但见青生悲痛欲绝,也懒得说那般详细,“你哭吧,哭一场就好了,你们同来长安也不容易。”

姜离等他猛哭片刻,又掏出巾帕帮他拭泪,“我会交代一声给他找个安葬的地方,往后逢年过节你想祭拜,也能自己去看看他,他虽没了,但你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你这几日住在这里可好?”

姜离压低了声问,青生吸了吸鼻子,神色倒无怪异,“好,两位师傅和其他人都待我很好,我是愿意留在这里的,只是想到杨大哥,我就……”

姜离轻抚他的发顶,“这里的孩子许多都没了亲人,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努力活好些,这里还能读书识字,我每隔月余也会过来,你不必害怕。”

青生恹恹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姐姐放心,我会懂事。”

姜离有些怜惜,又有些无力,转头一看,便见阿朱几姐妹也眼巴巴望着她,她朝几人招手,再一看,先瞧见阿朱一双手冻得通红,“怎么回事?这是刚洗衣服了?”

阿朱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这里原来有两位大嫂做斋食,可近来有一位程大嫂病了,来不了,大过年的,师傅们也不好再请人,便由我们自己跟着吴大嫂做饭,我们帮着摘菜洗菜,冻了下手,但一点儿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你们这样多人,还有那么多老人,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如何能行?那位程大嫂病况如何?若病的重,不若我帮你们找人来……”

阿朱还未接话,慧能从后上前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意了,但如今隆冬时节,济病坊的菜地无法耕种,这些孩子老人其实多数闲着,有病的也就罢了,没病的最好还是帮着自力更生,若全靠施主救济,便也失了济病坊的本意了,并且,那位程大嫂在济病坊帮了多年,每月只得一点儿微薄银钱,若换了人来,怕寒了她的心。”

姜离笑道:“还是师傅想的周全,那便听您的,那位程大嫂是何病呢?”

慧能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阿朱眨眨眼上前叫什么石痈风,就是胸乳之地硬如石块,总是发疼……”

姜离心头一惊,“石痈风不是小病,发作起来也极不好受,她可用药了?”

阿朱瘪嘴道:“她说吃药可贵呢,这病也有几年了,早年她还用药,这两年已经不看了,她说咱们就在这相国寺之下,有天尊保佑呢,她每天都会做祷告,就这么硬挺了两年。”

姜离略一犹豫,“她多久没来了?家在何处?”

阿朱道:“已经半个月没来了,她家我去过一回,去给她家里秋收帮忙,就在不远处的小河对岸,走过去两刻钟功夫。”

姜离略一思忖,“那你带路我去给她瞧瞧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辽~ 姜离眼皮一跳,“白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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