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姐姐22(2 / 2)

她说完抬步朝门口而去,余妙芙看着她清秀笔挺的背影,却忽觉一股子凉意漫了上来,适才惊恐之下六神无主,姜离所言似是唯一希望,然而此刻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何等蠢事,哪怕她有孕之事露于人前,可好歹姑祖母早认定她,她只要怀着徐家的骨肉,姑祖母绝不会弃她不顾,而徐家在御前炙手可热,便是姑祖母也将徐家的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而她却将此弥天丑事揭于人前,若坏了徐令则父子的前程,她即便逼得徐令则纳了她,那姑祖母和徐家人又会如何待她?!

余妙芙禁不住发起抖来,眼看着姜离要走去门口,她哑声道:“为什么……你、你是不是有意的……”

姜离脚步微顿,回头看她,“姑娘忘了适才是我替你保住了孩子吗?”

姜离的目光分明清凌凌的并无情绪,可余妙芙却被她看的心口发窒,她语难成句道:“可、可是如此一来表哥他只怕……”

姜离微微一笑,“姑娘受了惊吓实在多思了,如今姑娘身体欠安,多思一瞬,腹中胎儿便危险一分,姑娘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抬步而去,只留下余妙芙躺在榻上又惊又怕。

出了门,姜离看向徐令则道:“徐公子,余姑娘需保胎半月,方子我已经开好,待会儿庆安伯府的人来了,用或不用全在你们。”

怀夕跟着递上方子,徐令则看着那薄薄一张纸,却觉似烫手山芋一般,迟疑片刻才接了过去,这时其他人上前来,纷纷感叹起姜离医术来。

“没想到流了那么多血,还是被薛姑娘救了回来……”

“薛姑娘不愧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那余姑娘,哎,说一句品行卑劣都是好听的,姑娘却仍能施以援手……”

姜离坦然道:“案子官府自有定论,是非曲直诸位也有公断,我既为医者当有医德,除非是即将行刑的死囚,否则不好见死不救。”

她言辞沉静有力,听得众人信服,庆阳公主便道:“医者仁心,若薛姑娘今日真袖手旁观,那以后可没人敢请姑娘看病了。”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这时不远处又进来一行人,当首一人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其后跟着四个手抱锦被的老嬷嬷,几人急匆匆小跑而来。

“小人余庆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裴大人,我们伯爷和夫人近日身染风寒实在不能出门,今日之事伯爷和夫人已经知晓,二人愧责不已,眼下命小人们先将四小姐接回看诊,明日官府有何处置,伯爷和夫人绝不拦阻,还请公主殿下和裴大人开恩。”

庆阳公主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们两家商量好了似的,鹤臣——”

到底是大理寺在调查此案,庆阳公主便看裴晏之意,裴晏道:“你府中人证已经捉拿归案,业已招认主犯,但余姑娘眼下的情形也的确危险,便容你们将人带回,明日自会再行传召。”

余庆千恩万谢,带着几个嬷嬷进了门,不多时,便见四人用锦被裹着余妙芙抬了出来,余妙芙头埋在锦被之中,自是在无脸见人,裴晏这时看向徐令则,“徐公子也去吧,关

于寿安伯府小姐的案子,

明日自会诏你问证。”

徐令则早恨不得消失,

应声后跟着余家人一同离去。

待两家人走远,

众人面面相觑一瞬又议论起来,

今夜闹剧虽暂且落下了帷幕,但可以想见明日起,余家与徐家的腌臜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届时长安世家又不知有多少热闹可看……

“大人!找到分尸之地了!”

一片窃窃私语里,卢卓忽然从前院跑来,裴晏一听忙向前院走去,众人面生犹豫,又不时看向庆阳公主,庆阳公主摇头道:“算了,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不扰他们当差了,今夜也真是让咱们受累了,不过薛姑娘,早前你怎知道如此多案情?”

此疑问盘桓在大家心底已久,付云慈闻言正想帮忙答话,姜离抢先一步道:“我在寿安伯府替付姑娘诊病时遇见了裴大人,彼时正遇上裴大人有一仵作难解之事,我便自请相助,裴大人信任我之医术,便让我参与一二,由此才知案情。”

庆阳公主目光微深,“薛姑娘还会这些……”

姜离应是,庆阳公主转头又把付云慈叫来身边安抚。

同一时刻的前院中,裴晏正沿着卧房内的机关暗道走入一处地窖中,凛冬寒日,地窖也冷的滴水成冰,然而即便如此,窖内仍恶臭难忍,一眼看去,地窖五丈见方,内有三张案台,五斗香柜,每一柜阁上皆摆满了香料与制香器物……

卢卓道:“大人,难怪康家没有一点儿痕迹,他杀人分尸都是在这里,这里虽然被清理过,但南边有三个木箱,里头血迹斑斑还有尸虫残骸,应是此前存放尸块之地,西面的柜阁上发现了五六把香刀,柜子底下有两把斧头一把锯子,都有卷刃,应是分尸之用,东侧的柜子里有几个特殊的瓷瓶,里头有腐烂污物的残留,最新的一个里头剩余少量肉泥一般的污物,已结霜冻住,依小人看,是死者被磨碎后的心腔。”

裴晏一一看过,吩咐道:“都带走。”

从地窖出来后,卢卓又道:“前院西厢房发现了大量女子之物,怀疑是康韵的遗物被他搬了过来,我们的人正在清点——”

裴晏点头:“先回喜阁审问。”

带着证物回到喜阁,卢卓上前将康景明下颌复位,缓得片刻,裴晏在他面前站定,“说吧,你姐姐和翠竹是怎么死的?”

知道自己插翅难逃,康景明只痴痴地看着满屋红烛喜帐,仿佛还在回味与姐姐的冥婚之礼,裴晏见他如此作态,沉声道:“你姐姐最后一次出现在下人眼前,乃是在六月初一,自六月初二起,你姐姐隔着窗扇对人说她要闭关研香,自那以后整月未出门,再出现便是七月初二一大早,有人看到你姐姐穿戴齐整自角门而出,她的背影说要给临近的闺中密友送香;翠竹是在六月初二最后一次露于人前,那之后,你对众人说她要贴身照顾你姐姐,直到六月末,她因偷盗被赶出府,彻底消失……”

裴晏语声沉定,自有一股子迫人之感,但康景明眼下油盐不进,还是那副三魂去了气魄之态,裴晏便又道:“按此前京畿府衙的口供时间推算,你姐姐应是

在六月初一遇害,六月初二,翠竹发现你杀了你姐姐,又被你杀人灭口,你连着害了两人,连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死在你手中,使得你性情大变。而后,一来你有制香执念,却天分不足屡屡受挫,你欲行邪魔歪道证明自己于香道并非全无建树,二来你需要想法子掩盖谋害你姐姐和翠竹之行,于是你将错就错,定下了连环杀人计,而汪妍与你姐姐相识,也是你最容易接近的待嫁新娘,于是你于六月初七,第一个对汪妍动了手——()?()”

裴晏分析的有条有理,喜阁外众人也听得专注,但康景明似乎打定主意不言语,令场面有些焦灼,裴晏剑眉微拧,忽而道:“翠竹也就罢了,但你为何要谋害对你恩重如山的姐姐呢?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对她生出不伦之情,而她对此深恶痛绝,眼看着她即将出嫁,你因爱生恨,只想杀了她让她以尸体的形式永远陪在你身边,你穷凶极恶,你根本不爱你姐姐,你只是不愿被她抛弃——?()??+?+??()?()”

康景明发起抖来,至最后一言落定,他像被针刺一般骤然抬眸,“我不爱她?!你可知道我们姐弟二人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遇见姐姐的时候,她七岁我四岁,族中仆从辱骂责打我,她为我拼命,后来那些老匹夫想夺凝香阁,恨不能放火烧死我们,是我背姐姐出火场,后来姐姐为研香中了毒,是我用自己的血做引子为她解毒,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愿把性命给姐姐,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那么早定下亲事,我们明明说好了相依为命一辈子在一起,可她怎能食言?!()?()”

康景明越说越癫狂,面皮都扭曲起来,“我们是这世上血脉最亲之人,明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这世上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对她性命相付,除了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为我拼命,她明明说过永远不会抛下我,我记得的,这些年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可、可是她却要嫁去广陵,她要离我而去,我一想到她为别人十里红妆,为别人生儿育女,我便难以忍受,那是我最好的姐姐啊,凭什么我要看着她委身他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只陪伴她,只哄她高兴,可她凭什么失信?!()?()”

像为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康景明凛然大笑起来,“世人都求忠贞不渝,都求天长地久,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我只是想一辈子与她长相厮守,我有什么错?我那么爱她那么珍视她,我有什么错?!”

疯魔一般的话语传出喜阁,回荡在无边寒夜之中,喜阁内外众人皆听得毛骨悚然,而这时,卢卓自前院快步跑了进来,“大人,从妆奁暗盒中搜出来的!”

卢卓递上一封未写完的书信,其上墨色深浅几变,足见写信之人颇多停顿与犹豫,但最终,这封信正文写完唯剩落款与日期,裴晏一目十行扫过信纸,端严如他,此刻也不禁流露出惊疑与震撼来,见康景明仍是毫无悔痛,裴晏定声道:“你以为你姐姐抛弃了你,可倘若她在最后关头选择以你为重呢?”

裴晏将信纸展在康景明眼前,他人虽被押制,可一眼便认出这是康韵的字迹,他表情微僵,狂乱亦渐渐褪去,很快,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瞳,一股子更为悲怆的恐惧从他眼底溢了出来……

他不住喘气,不住发抖,某一刻,如绝望困兽一般哀嚎起来,“不,不是这样,她不可能为了我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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