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朱由检3（2 / 2）

少年看他这副嘴脸，心里忽然有点别扭，假模假样的也笑了笑：

“锦上添花？呵呵，不错。”然后少年眯起了眼睛，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对着那个瘦老头问道：

“不说倒是没觉得呢，眼看要过年了啊，对了，新年是什么年份？”

“回殿下，明年该是天启七年。”

天启七年，好吧，少年得到了他的答案。

“今天有点不舒服，先不起来，就在这里梳洗。”于是服侍他的那个女孩马上退了出去，多半是准备去了，估计是有承奉在这里，不敢像昨夜那么随便。

“去弄点吃的来，清粥小菜就可以，梳洗过就在这里吃早膳。”这下那个年轻的太监也退了出去。

“去请个医生来帮我看看。”这话是特地对着老太监说的，因为不知道姓名。少年只能看着他说话，老头似乎有些没想到，但还是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徐承奉既有公事，不妨且先去忙吧，若是圣上或者魏公公的东西送到，记得把单子拿来给我看看。”这位徐太监看起来不像是个听话的人，即便是在少年这个王爷面前，表现得也不像是个伺候人的角色。但他好像很在意赏赐和送花的事情，一早就来跟少年汇报，那就用这个理由打发他出去吧。

徐太监也是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少年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平静，讲话并不大声，但故意加快了语速，语气里刻意加了几分威严。这样就和之前慢条斯理的一问一答形成了节奏上的突然变化，压缩了这几个人的反应时间。四人虽然有先有后，但每个人都目的明确，基本都条件反射一般的各自去了，并没意识到少年其实每句话都是针对特定的人说的，为的就是给他们每个人都找点事情支开，他好一个人想想心事。

趁着眼前没有人的这个短暂时刻，少年整理一下刚刚听来的各种信息。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这两个承奉太监的时候，少年就总觉的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清具体有什么不对。直到徐承奉提到了魏公公，他才明白原来问题出在这两个太监穿的衣服上。贴里在明朝是很常见的衣服，平民到官员都有人穿，一般贴里下身的花纹都是两襕，一襕在膝盖位置，另一襕在下摆位置，而三襕花纹的衣服，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创造出来的花样，这人为了好看在膝盖以下多加了一道花纹，此事被人写进了书里，并且吐槽他的铺张浪费。当徐太监说起了所谓魏老公，少年便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怀疑他说的是不是魏忠贤，于是试探性问了一句哪个魏老公？徐太监倒也挺配合，司礼监秉笔是个很明确的回复。

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是他听到了王承恩这个名字，就是昨夜一直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的这个青年太监，在他的认知里记得明末有两个叫这名字的人，一个是个武官，力战殉国，另一个则是个太监，就是陪着崇祯皇帝上吊的那个。

他根据这些只言片语猜了个大概，最后在老太监身上套了一下话，一个人上了年纪，反应就难免有些迟钝，应该会比较好套话，他故意往过年这个话题上引导，再自然得问问年号，看看这老太监会不会告诉他。老太监不疑有他，很清楚地告诉了他年号。

现在是天启六年十一月底，做为一个王爷，圣上与殿下兄弟情深、司礼监秉笔太监是魏忠贤、随身服侍自己的太监叫王承恩。当这几条信息同时出现的时候，那还有什么说的，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有什么悬念。

昨晚他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浓眉朗目的少年，就是将来的崇祯皇帝，现在的信王朱由检。

少年不自觉的靠在板壁上长吁了一口气，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穿越过来隔了一晚上就弄清了现在的身份。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运气不够好，因为穿越变成朱由检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事，而且麻烦的是他仍然没有想起来他穿越之前到底是谁。

不过确定了身份以后有一个好处，他的思路清晰了很多。昨夜躺在床上，除了想搞清楚自己谁之外，少年也在想万一回不去要怎么办。基于这一点，明确在此地的身份是必须的。在他想着想着睡着之前，倒也琢磨出来不少点子。不料今天一睁眼，这身份问题就明确了，且如此之顺利，自己想的那些点子一个都没用上。

少年闭上眼睛，凭着脑子里这点模糊暧昧的记忆，把自己那些历史知识串连起来，结果发现居然效果还行。唐宋元明清一路顺下来，到了明清再从朱元璋开始把那十几个皇帝也用时间线顺过一遍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对明朝的了解还真不少，眼下只是随便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个个的人物、事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好像并不怎么费力的样子。

比如说刚才在他面前训人的这个徐太监，他就觉得这人多半名字叫做徐应元，而且还知道这个人一贯态度嚣张，因为他是魏忠贤的赌友涂文辅的老叔，天启年间魏忠贤位高权重，那么徐应元就觉得他嚣张一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以前一定是没少看这方面的东西，少年这样想着，然后又叹气，从昨晚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一直在叹气，他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又勉强笑了一笑。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时代，也不知道现在身处的明朝和自己认知中的明朝有没有差别。少年决定还是先不去想那么多，最重要的适应身份和环境，从这一刻起，先把自己活成个朱由检再说。

时间也是刚刚好，就在朱由检下定决心的时候。王承恩和那个大眼睛的女子去而复返，一看他们身后的男男女女拿的那些东西，朱由检知道该是梳洗的时候了。

他们把朱由检从被窝里扶到床边坐下，穿上鞋，取了牙刷痰盂来刷了牙，朱由检顺便看了看牙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鬃毛做的，在一枝扁头的银棒上打了几排小孔，鬃毛两端从小孔穿过后用丝线扎紧，感觉跟现代的牙刷并无太大区别。不过上面抹的牙膏倒是让他小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会是牙粉，且牙膏有一股草本的清香，刷完牙他居然感觉还不错。

洗脸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盛水的铜盆没什么稀奇，无非是几个盆换着洗几遍而已，先洗手后洗脸，跟现代也没区别，奉上香皂的时候他又有些意外，一面洗着手一面心里想，记忆中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指望着造肥皂赚钱的人们恐怕要失望了。眼前的香皂是个皂球，用的时候能闻得出里面添加过香料，只是不知道制成原料是什么，似乎不是动物油脂，倒像是植物中提取的用料。洗过脸后奉上的面巾是丝制的，洗一次也要换个两三块。

最后梳过头结过髻，换过一张网巾罩在头上，又有人过来给香炉添了香。朱由检鼻子里闻着馥郁的香气，心里觉着这梳洗一次花费的时间可真不少，好在他有一大堆心事要想，倒也不算难熬。

一拨人走了，一拨人又来，这次是昨夜那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矮桌进来，跟着陆续有人端着食物进来在矮桌上布置，朱由检转着眼珠数了一数，也有个七八样。王承恩奉上一碗粥，朱由检唏哩呼噜先喝了一碗下肚，然后随手拈起一个包子不像包子，花卷不像花卷的面点尝了一下味道，一口咬下去甚是香甜，看了一看里面一层层裹着类似炼乳一般的甜浆，软糯可口。这勾起了他的食欲，于是就着桌上的几样小菜，又喝了一碗红枣粳米粥，这次他吃的比较慢，主要是试试菜的味道。

这顿早饭让朱由检觉得，自己的饮食习惯像是一个南方人，首先他感觉自己的饭量应该不大，两碗白粥几个小菜，两块面点他就饱了，类似豆芽、鸡丝、白菜这些素炒清淡口味的，他不自觉的就会多吃几口，而蒸羊肉、酱牛肉这些他就有些嫌冷腻，吃过一两块就不再去碰，吃的少、吃的清淡、喜蔬菜喜甜食，很像江浙一带人的吃法。

难道我以前是在江浙一带生活么？朱由检正在琢磨，旁边王承恩奉上一杯茶，朱由检刚喝了一口，便有人捧着痰盂过来候着，于是他很配合地漱漱口把茶水吐了，王承恩跟着又另换了一杯茶奉上，这次是个盖碗茶盅，朱由检拿起来装模做样的慢慢喝了两口，然后说: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王承恩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