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档路人不会遇到都市怪谈（1 / 2）

向阳从一阵迷茫中苏醒。

脑中的些微刺痛令他很快恢复思考，微微转动眼球，四周一片漆黑，要不是远方尚有星点灯火，月亮朦胧却切实存在于云中，他还以为自己根本没睁开眼皮。

背后一片冰凉，他伸手欲拄起上身，手掌立刻被濡湿，变得肮脏，他这才察觉到身下不是床也不是地板，是草，随后，他的双眼终于适应了周边的昏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倾斜的小树林。

土壤水分丰沛，显然不久前刚下过雨，他身上的T恤却很干燥，只有紧贴地面的背部变湿而已，但在微冷的夜风中，这已足够让他感觉到寒意，加上陌生僻静的环境，心中本能地升起些许危机感。

这是哪？

向阳站起身，愣着神，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一觉，还是经历了一场宿醉，又或者是在某次车祸中后脑勺落了地，无论如何，他不知道自己在醒来前经历了什么，当然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雨后的夜晚，他应该在哪？……他希望自己是在家里，顶着昏暗的灯光和网络延迟坐在显示屏前，敲敲键盘，揉揉手柄，发发呆。就算不是每一天都如此理想，至少，也不应该在这暗色笼罩的城郊，和饥饿的老鼠作伴。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对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毫无印象？

怀着这个疑问，肌肉记忆先于大脑迈出了关键一步，向阳下意识从屁兜里翻出了手机，屏幕亮起，他下意识地眯眼，看到一张被他作为屏保的全身照——

照片上是个高中生年纪的少女，黑发黑眸，脑后扎着巨大的红色蝴蝶结，身着红白相间的露腋巫女服，她正对着镜头，双眼看的却不是镜头，而是拍照的人。她手持树枝扫把，在人可罗雀的神社前院清理落叶，随风而动的衣角和发丝被精妙地定格在一瞬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脑中灵光乍现，记忆呼之欲出，向阳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他张了张嘴，几乎要将少女的名字道出，话到嘴边，却仿佛被魔鬼的爪子攥住了他的喉咙似的，无论如何抓心挠腮，就是说不出那几个字来。

少女是他的高中同学，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女，那间神社就是少女的祖产。神社没有名字，远离城镇，已然被缺乏信仰的人们遗忘在了时间长河里，与它相关的一切中，唯有那个仍在打理它的少女，在人间留下了些许存在过的痕迹，令与少女交好的少年向阳成为那座神社极其稀有的香客之一。

但少女的学生生涯已经结束，到了该抉择未来的关头，无论她是决定接手神社，还是想要学习她不知去向的父母归隐山林，都和准备离开那座城镇、奔赴崭新路途的向阳没有关系了，少年少女间尚未开花的感情本该到此为止，常理而言，这份酸甜的回忆将在未来几十年的酝酿中渐沉，即使偶然被拾起，也只会为其增添几分风味，不会改变它早就成为过去式的本质。

向阳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以为自己接受了这草率却理所当然的结果，然而，就在这一刻，就在他发现自己好似失忆一般，无法回想起少女的名字时，一股愤懑之情竟没来由地充斥了他的胸膛，懊悔从记忆深处滋生，五脏六腑五味杂陈，令他几欲抓狂。

他怎么会忘了？那个与他确定关系只差一步之遥的女孩，他怎能把她的名字——

“危险！”

一声娇喝打断了向阳的懊悔，他条件反射地抬头，有一个人影紧随着那警示的女声从黑暗中钻出，直奔他而来。对方一身漆黑，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速度又极快，什么都看不清楚，唯独可见的是，有一道象征着利器的寒芒从对方腰间反射出来。

那道寒光令向阳悚然一惊，大脑即刻开始高速转动：她在对我说话？提醒我注意危险？可到底是什么危险？——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持利器出现在荒郊野外的神秘人最危险啊！

“把你手上那个发光的东西扔掉！”

来人及时补上了后半句，向阳却更加疑惑了，她为什么要用“发光的东西”来称呼手机？手机又有什么危险的？还能有人在他手机上装炸弹不成？

心中疑惑泉涌，但向阳相当果断，一抖手腕，陪伴他三年的手机就被他往地上丢去。他一向是个听劝的人，也愿意相信别人，哪怕他已经设想到对方对自己不利的可能，也得有实际证明才能得出结论，反正脚下是草地不是水泥地，手机掉地上最多擦擦，屏幕都不会裂一下，丢了也没损失……除非这个神秘人的下一个动作是把它捞走揣兜里。

向阳自以为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现实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还没听见手机落地的闷声，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小砖头竟被一记快剑挑飞至空中，尚且亮着的屏幕连带照片上的少女一起，三下五除二，跟豆腐似的被切作几十块碎片，其上还附着着森森绿火，以惊人的速度燃烧着坠地，转瞬即逝。

“……”

向阳沉默地看着脚边仅剩的一撮灰，那绿火只用几秒就将手机残骸烧完，随后自行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

咔。

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向阳幽幽抬起头，与罪魁祸首对上了视线。

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向阳已有心理准备了，正眼一瞅，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看面相最多初中年纪，却披着与外表不符的黑色长风衣，全身上下的衣物都是暗调，是黑夜中极佳的保护色。稍浅的棕马尾高高扎在脑后，那柄将他的手机摧残殆尽的利剑正被她收入鲜红的鞘中，动作干净利索。

向阳的眼神最终落在那把剑上，它很漂亮，金红交加，十分贵气，锋利度也无可置疑，剑鞘上细微而密集的划痕证明它身经百战，韧度亦不同凡响。火焰在其上闪过的瞬间，他看到剑柄上有一个倒三角印记，或许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身手矫健，利器随身，古怪的着装，诡异的火焰，意义不明的话语和行动，似乎是在保护普通群众……

简直像某些成人夜间剧里都市怪谈般的黑暗英雄似的，向阳的脑子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着。

但这怎么可能呢？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也许有些幻想可以成真，但有些永远不可能，不然社会早就乱套了。

不过，这早就不是今晚唯一奇怪的事情了，所以向阳的脑子里又蹦出了另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