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侧(1 / 2)

“依靠假死来获取农人的信任,再以白羽原有的军队加以围剿,”随着黑衣女子空灵的声音,众人的目光渐渐移向荀仪,“又回到这里来,想要彻底解决叛乱?”

“这,这都是国主计划好的?”

“不,不可能!”虞官瞪大双眼,吼道,“那个废物,怎么可能会想到这种策略--”

荀仪见众人似乎对那个黑衣女子的出现都未表现出意外,也只好把疑惑压下,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孤非谋士,仅能出此下策,还望阁下见谅。”

一阵诡谲的气氛顿时笼罩住整个司徒府,双方任何一人都不敢挪动些许,所有的目光一并投射向荀仪。

不出半柱香,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虞官狰狞着脸,冷笑道:“可惜,现在国主您可是在我们手中,就算共工兵败,我们也可以拿你来要挟司马。您这一步棋,可着实下错了啊。”

黑衣女子也把目光投向荀仪,似乎也没有看出对方为何要回到这里。

荀仪平静地看着迟疑不动的叛军,轻描淡写般地说道:“诸位觉得依现在的局面,如何才能收场?”

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伴着在暴虐气息下竟有几分迷人的微笑在众人面前显现。

“眼下诸位与孤的目标明矣,吾等皆为活着出去,同时,

“致两方未能如愿的,也正是两方,有异议否?”

尽管似乎身处险境,荀仪眼中花花公子般轻浮眼神依旧像是傲视众生,笑看神经紧绷的旁人。突然,四周浮现出淡淡的红雾。

那些红雾,有如丝缎飘浮在室内,意外的是,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到这点,唯有那位黑衣女子不知是否有意后退了一步。

“哼,不过是拖延时间--”虞官深吐出一口气,狞笑道,“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等止前吗--”

荀仪轻拈起在司徒手中微微颤抖的长剑,面色不变:“也就是说,既然我们两方都握着对方的生死,不妨我等各退一步,孤只要虞官一人即可,其他人,孤既往不咎。”

虞官的脸刷得一下变得苍白,连忙大吼道:“君言善诈,诸位莫要听信--”

“汝等皆为孤的臣民,本不该刀戈相见,若是孤执意要杀绝,孤又何必来此?”荀仪双眼中的红色渐渐加深。

“诸,诸位,”见周围的手下的目光渐渐暗淡,虞官近乎是哀求般叫道,“只要抓住申君,我等一定可以活命--”

荀仪一口饮尽桌上的茶,猛地把茶杯砸在桌子上:“若有敢上前者,无论敌我,无论贵贱,皆不得生!

“要么一人死,要么全都死,孤乃申城之主,要死也要拉这里所有人来陪葬!

“欲谋孤之逆者,宜置填沟壑于身外否?”

“陛,陛下--”

司徒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对方怒斥道:“只要他们敢上来,你们岂得不死,不如陪孤拉他们一起下水,就算死,也得让这司徒府,化为死域!”

“别,别听他的,”见周围的下属渐渐面露惧色,虞官歇斯底里般地吼道,“他,怎么,怎么敢自绝--”

结束虞官的话的却是又一支羽箭,只是这支箭紧贴着荀仪的侧颈飞插入一位不小心挪了挪的叛军脚前,而那位男子神色依旧。

仿佛是为了映衬对方的话,黑烟携着木材灼烧的气味充斥入府内,混杂在荀仪身上仍未消去的宫城夜火的窒息气味,一阵强烈的不安在两方人群中弥漫开。

荀仪狂笑着,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陶瓷撞在地面的清脆声响让众人的心猛地一跳。

那红雾似乎更加浓郁,尽管并不为人觉察,却无形中给人以沉郁之感,让场上的氛围更加惊悚。

虞官战战兢兢地盯着面前这只眼中只剩杀意的怪物,口中呢喃道:“疯子,疯子--”竟陷些栽倒地上。

众多叛军一时竟吓得不敢乱动,相比起造反,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命在乎。

方才众人都未觉察的弓手,便已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面前这个昔日主子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想法。

而且,本来这位年轻的王似乎是抱着和谈的意图,本来对虞官也没有恩宠蒙厚之说。

如果申君真要玉石俱焚,那是一定活不了了,但若是赌一手将虞官卖了--

也因想着种种事宜权衡,众人并没有注意到,黑衣女子悄悄后退一步,脚下的阴影加重。

正当众人僵持之际,只听得呼啸一阵疾风刮过,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彻底打破了平静。

司徒长叹出一口粗气,不觉间放下剑,一头栽到地上。荀仪拍了拍衣摆,若无其事般地站起来。

羽恭完全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在跃入二楼时陷些没站稳。

满是问号的他迅速将一切都归结到荀仪身上,便也觉得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只杀虞官,其他人,想散的尽管散吧。”

荀仪转头看向黑衣女人,场上唯一一个他不能预测的特殊因素。红雾渐渐散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这是,异道?”羽恭看了看淡去的红雾,随即便握紧了银枪,看向黑衣女子。

“没,没错,”虞官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不断催促着下属,“我们还有异道者在,不可能输--”

黑衣女子耸了耸肩,向后再退去一步,脚下便涌出一潭墨水似的不可识别之物。

“啊,等,等等--”

在虞官的悲鸣中,黑衣女子最后扫了眼羽恭和荀仪,便湮入深潭当中,转眼黑色的墨潭便被木制地板侵噬回原来的样子。

这就溜了?

看到羽恭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荀仪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好奇,继续装高冷。

“剩下的就劳烦羽司马了。”

荀仪再次钩起长剑,只可惜不小心把它踢到更远处,便索性双手一背,故作一副淡然姿态背对众人。

从栏阁往下望去,他稍微挑起了眉。

太医领着押着叛军的部队停在下头,正站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朝这里看来。

很快,叛军便被赶来的军队一一押下,而荀仪依旧立在栏阁处,俯视着对上那带着愤恨与不甘的目光。

荀仪轻轻吐了吐舌,皱起了眉。

什么品种的茶,整这么难喝。

“国,国主,罪臣,恳请您--”见到对方不悦的神色,羽恭连忙请罪道。

“传,”荀仪长叹出一口气,打断羽恭的话,“所有参与叛乱的,赦罪;申城,免税一年。”

但实际上,那在寂静午夜下带着些懒散的声音,也并不需要再经别人传达。

荀仪信步转身,朝刚刚缓过来的司徒眨眨眼,便带着挑衅意味般的微笑,走过愣在原地的羽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一本黑皮书。

当封面上那鲜红的字在羽恭眼前闪过,一阵不寒而栗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但他想要去看清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眼中却只剩下一个少年带笑的侧颜。

那笑里到底含着什么,同着这摇摇欲坠的孤城的未来,又困扰着多少人今夜的梦。

天却同往常一样,渐渐泛起鱼肚白。

…………

辉煌的宫城景象,即使是在惊悸之中醒来,仍在眼中寒酸的卧房留下轻微的残影。

荀仪捂着额头,强行压抑住体内不断挣扎的另外一个意识,接过太监递来的茶水。

纵使头痛依旧,荀仪环顾了下四周,不由得打趣道:“你原先的主子倒是清净,宫里啥玩意都莫得,也是个窝囊城主。”

太监依旧立在原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荀仪的话。荀仪自讨了个没趣,只得尴尬地披上外衣--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衣服肩臂处一道裂口,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向太监投去的目光却只得到否定的答复。荀仪弱弱地补道:“那有外套吗?斗篷之类的?”

还未等太监开口,荀仪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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