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昂拳4(2 / 2)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呀。”爷爷松了口气,转向韦凯平, “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和我的师兄师弟们一起,在田州习武……”

“田州?在哪里?”

“现在不叫田州了,改叫恩隆县……”

“恩隆县在哪?”韦凯平又问。

“所以啊,你大哥给我寄的地图,平时叫多你看看,你这臭小子,连屁股都没转向我……”

“地图……”韦凯平低下头,应了声,“哦……”

“地图,能看到很多东西,也能了解很多东西。”爷爷说着,坐到地板上,“还在探子营的时候,每次打仗之前,我们都要实地勘察地形,把地形画成图,哪里有山,哪里有林,哪里是平原,哪里是河流,山与山之间、林与林之间,有多长的距离,等等所有这些,我们心里都必须非常清楚而且要画准确,另外,敌军的驻地,敌军的位置,敌军所处地形等等,必须非常明确,只有清楚的了这些,我们才能拟定正确的作战计划,诸如如何排兵,如何突击,如何撤退等等。有一次,跟法夷交战的时候……”爷爷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脸,看了孙子一眼,他突然得意的笑了两声,“去,先去练功,晚上给爷爷斟酒的时候,爷爷再给你讲故事。”

“唉!”韦凯平失望的叹了口气,拉起两边的裤脚,“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胫前股和膝盖),疼死了,刚才还是红的,现在都变成青黑色的了……”

“男子汉还怕疼??”爷爷说着,拉起他的裤脚,摁了摁他那长了厚实的老茧的胫骨和膝盖,道:“你看我的脚,还有我的膝盖。”

爷爷、爸爸和哥哥的脚、膝盖、肘、拳头,都是紫黑色的厚实的老茧,这些,韦凯平早已见怪不怪了……

“什么叫昂!他硬!你要比他更硬!他凶!你要比他更凶!他狠!你要比他更狠!他猛!你要比他更猛!”爷爷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一根竹子前面,“这才是我们僮(壮)族人,这也才是我们僮人的昂拳!”话音刚落,爷爷一个低扫腿,大叫了一声“啊哑!!!”,他的胫骨“咔”的一声,重重的扫在竹子上,竹叶应声“唰”的纷纷飘落下来,爷爷又是一声“啊哑!!!”,他的胫骨,又是“咔”的一声重重的扫在竹子上,第二次的时候,能掉下的叶子早就掉光了,所以,只听得竹枝“唰”的响动,没有几片掉落的叶子。接着,爷爷摆好对攻姿势,大吼了一声——“啊哑武!!!”(气冲丹田的发声)又是一个扫腿,顿时间,一声清脆的“咔啵”声,一棵10公分粗大的竹子立即爆裂,瞬间又像崩塌的山体一样,“唰”的一声倒下,在竹子离地面还有半个人高的距离的时候,爷爷又大叫了一声“投谷刀球!!!”(壮语发音,意思是:老虎回头)一个转身挑肘打在竹子上,竹子又是“咔啵”一声折成两节,在第三节竹子要落地的时候,爷爷又一个轻快的转身腾空跃起,如雷炸响般的一声“牌多侗”!!(壮语发音,意思是:盾牌刺肚,也有人管这招式叫平地砸雷),在爷爷滞空的那一刻,他收起双膝,又突然冲出膝盖竖直往下一砸,真像是从天上掉下的一块锋利的巨石砸在竹子上似的,只听 “咔啵”一声,第三节竹子在爷爷的膝盖下,被砸得像扁豆一样……

韦凯平看着,傻了眼……

只爷爷慢慢的站了起来,双腿轻微的颤抖,他努力的做了一个“打马回朝”“下马拜师”(昂拳收招的动作)……

这,就是韦凯平的爷爷,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一个面对沧桑岁月依然很“昂”的老爷爷……

平时,爷爷教人,只教套路,至于功底,他只教他的传承弟子,所以,这也是韦凯平第一次看到爷爷的真功夫。

在爸爸那一辈,得到爷爷真传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韦凯平的爸爸韦壮武,一个是侬东秀的父亲侬贝远,还有一个是来自西边的异族人,好像听说是苗族人,又好像说是个瑶族人……

在韦凯平这一辈,得到爷爷真传的,目前只有二哥韦凯林一人,爷爷最喜欢的,也是二哥……

“爷爷……”

“嗯?”

“你早上打太极拳,平时又教二哥昂拳和洪拳,那……到底哪个拳才是最厉害的?”

“呵呵。”爷爷笑了两声,“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练拳的人。就你这样的,就算给你练神功也没啥卵用。”爷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道:“我们中国的功夫,大致可分为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其拳术、腿法、抗打、摔术,各有各的特点,也说不上谁最厉害,有时候,结合别人的长处,在实战的时候综合应用,效果会不一样的好。我现在教你二哥的,是洪拳和昂拳的结合拳法。”说完,爷爷背着手,朝家里走去,“你今天就别练了吧,回家,跟你二姐到河边去洗衣服去。”

“我的肘都崴了还要干活儿啊?”

爷爷微笑着走着,没再理会韦凯平的借口。

韦凯平跟在爷爷身后,叨叨着,“爷爷,昂拳昂拳,昂,不就是我们壮话的‘傻’‘愣’的意思吗?怎么会叫它昂拳呢?”

爷爷依然只是微笑着,没有应答。

“哞!哞!傻得像头愣牛撞树一样,哞!!!”韦凯平继续幼稚的胡闹着,他向前跑了两步,腾空跃起,冲出膝盖,“头外腾梅!”(壮语发音,意思是:猛牛闯树。昂拳里的招式)……在他双脚要落地的时候,身体失去平衡,“噗”的一声,滚到水沟里去了……

“你个愣小子。昂,昂球(壮语发音,意思是:仰头、抬头。),昂,是自信!是藐视一切对手、藐视一切困难的意思!”爷爷说着,走进屋里,他并没有回头再看那只四脚朝天的“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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