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点穴(2 / 2)

有如此神仙相授点穴之法,那以后又何愁无安寝逍遥之地?颜作乐此时却不再思虑山寨里的事情——想必那男子必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这些人扫荡一空。也就在颜作乐转而去想怎样才能让男子教授自己更多技艺的这一个时辰间,他们靠近了山寨。

在离山寨还有两三里路的时候,颜作乐勒住了马,那马似乎是不愿受他指挥,直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颜作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给少年和男子指明上寨的道路。男子皱了皱眉,问道:“寨里就没有放哨的人么?”他话里的含义是在问颜作乐为什么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就来到了山寨附近。颜作乐解释道,原来是有的,但这附近的山头都是这一伙山匪的,而官府中也早有人打点好了上下,官府的剿匪只会端掉那些猎户的棚子,只有雷声阵阵,却不会真来暴风雨。男子哼笑了一声:“那你们作恶多端,这附近的百姓就不会集结起来收拾你们了?”颜作乐却说是男子有所不知,那些百姓还巴不得加入他们,因为山贼还不及官府一半可怕,后者只增加三四个税项就把一户人家大半年的收成给敲去了,那些百姓觉得是这种地哪有抢劫偷盗来钱?这山里的贼倒有大半是男子说的那些百姓,而这附近剩下的要么是老实不敢造反的拖家带口的百姓,要么是占着数不清的田产的雇着武装的地主。男子不笑了,只是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为自己的作为赎罪。”

准备上寨时,男子拦住了想跟着的少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少年犹疑了一下,握紧了剑鞘道:“师父小心!”男子看了眼颜作乐,道:“你也小心。”男子说完随即就转身走向上山的道路。

过了一会儿后,颜作乐斜眼看着少年,少年拍了拍马,让它们到树丛间寻觅能吃的草。少年在看马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还是平和的,当他把目光用在与颜作乐的对视上时,眼神就变得警觉了。颜作乐也寻了一块地坐了下来,道:“你现在瞪我也没用,那里几百号人呢,你师父得砍上个把时辰才回得来。”颜作乐又看来少年一眼,“你师父答允了要传我功夫,你就放心好了,在学成之前,我是一步也不会离开师父的。”

听到“师父”二字从颜作乐嘴里吐出来,少年在“嚓”地一声后长剑在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师父?”长剑在少年的手里给端得是纹丝不动,剑尖遥指颜作乐咽喉。颜作乐心生不悦,道:“你就只敢靠把剑吓吓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么?”少年不回答他,手中长剑吞吐剑气,劈得是漫天银虹,最后长剑剑尖倒转,没入剑鞘。少年慢慢地收了剑,道:“我不会和你们一样,但你看仔细了,即使是你手里有剑,你又能如何?”

这些话倒不像是一个小孩能够说得出来的,颜作乐无言以对。单从少年出剑的那一下就不难看出他的武功高于颜作乐。这时,从两三里外的山寨传来的一阵爆炸声稍稍解了此地的尴尬,颜作乐他们甚至能感觉得出脚下的土地也在发颤。颜作乐脑海中一下子呈现了一幅男子手提长剑在那些昔日与颜作乐一同吃肉喝酒的人的尸首中穿行、寻觅着存活者的场景,对于山寨窝子里的人的死,颜作乐心中并无太大的感情波动,能混进山贼这一行,就得时刻做好被别人杀掉的准备,颜作乐只是在不停地想若是自己是留在寨里的那批人的话,又该怎么办。

在过了一会儿,一股烧焦火起的刺鼻气味传来,若是颜作乐和少年攀到高处去看,定能望见一大股浓烟自山寨处翻腾着升上天空。从表面上看,颜作乐是面无表情,但他内心却是一阵一阵的凉意:整个山寨都给烧了。

在颜作乐和少年能闻到这烧焦味道后的快两个时辰后,男子才从林道中不慌不忙地现了身,少年晃亮火折,颜作乐看到男子同他去时并无太大的区别:长剑仍在鞘中、衣衫上也无半分血迹。除了男子身上带回了一阵血腥气之外,几乎瞧不出正是这男人在刚刚同上百人对峙,连斩了十余名大大小小的头目,又喝令遣散了所有当上了山贼的人,命他们将山贼窝子清理烧尽,让所有还在外面的山贼死掉重建的心。男子望向少年,语气有些平淡地道:“这山中着实是有太多山贼,为师无法一一惩治,只能是先诛首恶,我希望你以后若是碰上了这种情况,能够比师父做得更好。”“正儿铭记师父教诲。”少年躬了躬身,道。

这时,男子才看向颜作乐,道:“我看要彻底拆了那贼窝还得要一阵时日,索性我们就再在此处逗留数日吧。”既然是要留下,那肯定十来传授功夫的了。颜作乐想着,也像少年一样躬身唱喏。男子点了点头,续道:“但我只会将点穴的方法教给我徒儿,”颜作乐一阵惊喜:他竟要收我为徒!“到时你就在旁边看着好了。”这时,颜作乐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摸到了踏进学武的门径。

夜又深了些的时候,三人能从树木间看出火光来,还能听到木板烧裂时的哔剥声和人的呼喝声。又站立一阵,三人才走下山去,他们走的不是现成的山路,而是任由马匹另觅新路。

歇息了一夜之后,少年随颜作乐到集市上买回吃食,他们纵马回山时,男子正从山寨处下来,他说山寨背山临泉,烧了一夜都不甚干净,又说山贼尽从周围伐木取材,火没烧到林木上。男子以自身为例,指出了人身上的命穴、要穴和各类小穴,点中小穴虽然不如直接命中命穴那样能瞬间置人于死地,但在实际打斗中,最容易击打中的是小穴。在认了好几天的穴道、将命穴和要穴记清、各类小穴记得七七八八后,男子又讲授了链接各穴道的经脉,穴与穴之间的经脉联系足比各类穴道复杂和多上了数十倍,颜作乐能记牢的也就那么十来条。

每天清晨,男子在巡视一遍山寨之后就下来传授穴道和经脉,男子从来都只说一遍,绝不重复,这让颜作乐记得头昏脑涨。下午,颜作乐就在一旁再回忆之前说过的穴道,而少年与男子则拔剑相斗,与其说是相斗,但更多的时候是男子在喂剑招给少年,男子还边打斗边指点少年要踏准了方位,不断说出自己所使的剑招的缺漏,让少年自己来寻找破解之道。男子嘴里念叨的总是八卦那样的方位,颜作乐也听不懂。晚上,少年便独自一人练剑,男子则在一旁指点,颜作乐只想寻块清净的地方睡觉,但少年的剑气纵横,破空的尖啸声、劈断树枝的脆响,吵得颜作乐是合不上眼睛,而他对剑法又是一窍不通,也许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阻挠颜作乐的旁窥。那个时候,男子总是拾起许多树叶与树枝,齐洒向少年,颜作乐瞧见每次少年手中长剑总是缓缓地斩落,而那些树叶树枝都像是给一阵风吹散——没有一片能够沾上少年的身,之后,男子总会在散落的树枝树叶中寻找,也总会举起几片来给少年看,然后摇摇头,少年练剑是练得越来越晚,但也不见有什么长进,因为颜作乐常常听到男子大声地说:“你剑气为什么总是藏不住?你不藏剑气,再练一千遍都没有用!”

转眼间,秋意深了,三人在这几座山之间也住了好几个月,男子将穴道和经脉、点穴手法和如何巧借外物来传力点穴悉数讲授给了少年和颜作乐听,但他说了这么多,颜作乐实际上没有记住多少,更不知道真到了实战时会怎么样。但这几个月来,颜作乐算是看腻了男子和少年的练功,也过腻了这种日子,他既想磨久一点,好从男子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每次看见少年满手的剑茧和每日的疲态,他又想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颜作乐和少年买来了吃食后,看见男子负手站立在树下,颜作乐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已经知道了男子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男子道:“点穴之法,我已经将要领倾囊相授,答应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在我们走之前,你们两个就来比试一轮吧。”

闻言,颜作乐是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而少年,却像是早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场比试,下马后就解开了腰际的剑扣,放下了长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