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毁眼(1 / 2)

在少年下马站定之后,颜作乐才缓缓地下马。颜作乐盯紧了少年,仿佛要用目光来点穴一般,又仿佛是想少年身上的破绽能够透点光来指示他一样。少年右掌掠前,左手拿定,同样也看向颜作乐。

不用长剑,我倒像是被小瞧了。颜作乐想着,记起了少年每天除了要研习点穴之外,还得费那么多的时间来练他的剑,而男子又讲授穴道得飞快……无论怎么样,他颜作乐在点穴上花的时间和努力都比少年多得多,肯定能制住少年,至少……至少也不会太狼狈。

刚想到这里,颜作乐就冲到少年身前,右手探出,要点对方左肩上的穴道,只要他进攻得又快又狠,那少年就未必有思考回忆的时间。少年左臂一抬,左掌背狠狠地击打在了颜作乐的手腕外。颜作乐右手刚被打中,突觉右肋下被重重地点了一指,他顾不得再来同少年拆招,登时先捂着肋部后退了好几步,他后退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伤处。

见状,少年也不乘胜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瞧着疼得冒冷汗的颜作乐,颜作乐深呼深吸了几口气,心里先骂了自己几声:不过是被点中了一个小穴,你慌什么?他娘的,早知道趁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朝他气户上来一拳。颜作乐不再顾忌被点中的小穴,这种麻痛感半个时辰之后就能自解。

很快,颜作乐又重新冲到少年身前,只不过这一次他稍微往右边侧了侧身子,而且他使的是拳,并非是手指上的点穴功夫,少年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腾出双掌来,或推或拖地拆开了颜作乐的拳式,颜作乐没有学过什么拳术,只是毫无章节地乱打一通,少年拨开了他一拳之后,本想肘击其膻中穴,忽见颜作乐探脚要来绊他,若是少年伸肘,下盘未必就稳当。与其同颜作乐两败俱伤,少年选择收住肘势、抬脚让开,并压住腰身,用抬起的脚来踹开颜作乐,而颜作乐瞧准了少年腿上的穴道,在侧身就要让过时,左手点向其膝盖一侧的穴道,若是能点住,少年势必要栽倒在地。

然而少年武功招式变通得是快得很,他收住了腿上用的力,改直劲为横劲,用脚背砸到颜作乐左手手腕,及右脚落地拿稳了桩后,左脚又随其身翻起,顺势一脚蹬到颜作乐的胸膛上,将后者踢了出去,自身则凌空翻身后退,落地后再度拿稳下盘。

被少年一脚踢开后,颜作乐觉着自己的肋骨都碎成了块,里面像有炮仗被点着了一样。颜作乐伏身在地,脑袋里是天旋地转,他一下子记不清自己在哪里,刚刚是要做什么,好像他唯一的工作就是要将涌上喉咙的东西用力咽下去,再涌上来,再咽回去而已。

见到颜作乐成了这副模样,男子叹了口气,道:“你习武的资质虽比寻常人好,但你求进而不求精,我劝你是先练好基础,不要贪多。”颜作乐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只听得男子念叨,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以为他们要走了。颜作乐心一急,想爬起身来,却只是朝着男子的方向扑倒在地,又四肢乱蹬地边爬边道:“你……你还没教会……如何能让你……走了。”

甫一说完,颜作乐胸中气闷,直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等他再晕乎乎地醒转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颜作乐看见是有人在扶他起来、给他换药,那人瞧见他醒了,就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小厮去干别的什么事,那人给他换好药后,又扶他躺下,只说了句让他不要乱动,就离开了房间。颜作乐摸了摸胸口,瘀痛感还在,他也还不敢用力地大口呼吸,只是慢慢地小口呼吸着,吊着他还迷迷糊糊的意识,他想自己应该是给那男子和少年弄到这个像是哪个客栈的地方养伤的。颜作乐的眼皮半睁半闭的,就这样看着窗外天色暗了下去。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药好了——咦?”颜作乐心中一惊,睁开眼睛,打量着并不相识的那人,来人见颜作乐醒着,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先扶起颜作乐,又将药碗凑近其嘴边,颜作乐思索着这碗药不见得会毒死自己,便张嘴喝完了碗里苦得让人反胃的药,他呛了几口,带着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他强忍不适,被来人扶着躺好,看着那人离开后,他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又叹了口气。

挨到天黑的时候,颜作乐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又有推门声,睁眼看见是男子和少年走了进来。男子站定在颜作乐前,少年则走去拨亮了房间里的烛光,又点亮了另外的几盏灯。在少年去点灯、颜作乐打量着少年一脸的疲态,拿不准他们是要作甚么的时候,男子先开口道:“你已经晕了一天了,但你气息还算平稳,也没有什么大碍。”少年站在男子侧后方,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是疲惫得不行。

闻言,颜作乐伸手按住床沿,想撑起身子来:“大人啊,你把我住的地方烧了,又让人把我打成这样,你……你和那些强人有何分别呀?”男子想用眼神示意一下少年,却见少年闭着双眼,木木地站在原地,便伸手去捏住了少年腰际的佩剑,刚抽出半分,少年双眼一睁,左手按住剑鞘和剑锷往回夺,右手又按住剑柄——此时的他倒是警觉得很。

“扶他起来。”“遵命,师父。”少年上前几步,扶稳了颜作乐的手和身子,不情不愿地扶起了后者。颜作乐忍住了用头去撞少年的冲动,只是伸了伸身子,愁眉苦脸地道:“大人,再传点别的东西给小的用来活命吧。”颜作乐知道这时少年在瞪着他,但他控制着自己不与少年对视,而是一直望着男子。少年后退一步,转身张嘴想说什么,但男子在他转身的时候就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少年也只得先咽下肚里的话。

过了许久,男子才转过身来,道:“学功夫不是儿戏的事,一门功夫没有三年五年的积累连门都入不了。”颜作乐听他言左右,心便沉了一半,“你至少是得在床上躺一个两个月,我不会再在这里等这么久。”听完,颜作乐心已沉到了肚子底,另有一个想从这师徒手里讨些钱财的念头浮了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脸上是半分表情也没有。

在颜作乐开口之前,男子转身过来说话了——他原是想瞧瞧这人会不会露出得不到好处的恼怒相,但颜作乐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他早就知道了会如此一般。男子道:“我可以教你一样东西,不过,它也算不上是什么武功,你看仔细了。”

刚说完,男子就侧身让开,好让颜作乐看清,男子手指一弹,距离他有四五步远的蜡烛立即就熄灭了。男子再度抬手作对准状,手指一弹,另一支蜡烛也灭了,房间顿时暗了半截。颜作乐在第一支蜡烛熄掉前,还疑惑男子是要打甚拳法,而在看见地二支蜡烛熄灭后,他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探身向前想看清这般神技,却忘了胸膛的伤,他忍住呻吟,只“哼”地呼出了一口气。“你先歇一晚。”说完,男子便抽身离开了房间,少年亦跟在他身后。

此后几日,男子都在清晨来颜作乐房中演示弹指的动作,诀窍不外乎是运功在手,指尖聚力而发。男子只在清晨演示,下午和晚上都不见其踪影。颜作乐躺在床上,日夜练习弹指绝技,他虽然被伤了筋骨,经脉却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才过了三四日,他便能够用弹指来熄灭蜡烛,而后又过了四五日,他就能将木签以弹指射出,刺穿布料。颜作乐尚未练习弹指的时候,觉得弹指灭火有如神技,练了数日,他又觉得自己知道了诀窍,弹指也不外乎是那么回事。在凑巧用木签扎穿了布料后,他忽地知道了若是用此法来制住别人,倒也厉害得很。

尽管颜作乐有意在男子面前显拙,但日子就这么过着。终于有一日,男子说颜作乐已经学会了弹指,他自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颜作乐知道再怎么挽留相求都是无用,便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问道:“大人,小的还不知道您的名讳。”“我姓唐,单名一个泷。”留下名字后,唐泷就离开了房间。

其实颜作乐早就能够落地行走,若是要他走得远一些,便有些困难。在唐泷说要走的那天午后。颜作乐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点穴的事情,忽然听见外头一阵人呼马嘶的吵闹声,之后就是一阵掀桌摔碟和人群高声呼喝的夹杂声,倒像是官府来抓人了。颜作乐心头一颤,坐起身子来,呆呆地坐在床边,听着外头的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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