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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管干净,我比了好几家才买的。”

闻言秦夏放了心,看项婆子拿了剪刀去给田螺剪尾。

先收拾出一份的螺来,其余的剪去后还能再水里养上一天,卖不完也死不了。

酒烧螺,烧之前也得先炒。

锅里大量放去腥的东西,为的是去掉那股特有的土腥。

除了葱姜蒜,还要桂皮、香叶等。

待这些一起散发出香气,再简单炒一把冰糖,既为了调味,也为了汤汁颜色漂亮。

田螺下锅,加酱油佐味,倒上足量的花雕,盖锅盖焖上,等到大火收汁,就是一碟吃得人嘬手指的香螺。

压轴的一道菜,鲈鱼豆腐,反而做起来最容易。

肚肠扯干净的鲈鱼对半剖开,去骨斩块。

加酒抹盐,和上酱油、胡椒,撒上几根姜丝腌制。

等待时先切个豆腐,在锅底煎到金黄定型,免得炖煮时散成一团。

油再次烧热,常见的葱姜蒜外又加了红葱头,这东西遇油则香味浓郁,足以压住鱼腥。

将这些在砂锅中铺成垫底,上面摆一层熟豆腐,以鱼块封顶。

有过了油的豆腐和鱼肉在,出锅时鱼汤是奶白的,一口鲜掉舌头。

菜上齐,算着时辰,待到雅间内的小厮出来叫饭后的漱口清茶时,秦夏端上木盘,添上一碟茶点,解掉围裙,叫住邱川。

“小川,这茶水我亲自送去。”

邱川下意识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走到雅间门口,秦夏顿了顿步子,抬手敲门。

直觉告诉他屋里人的身份不简单。

“进。”

得了回应,秦夏提了口气,推门入内。

余光瞥见屋里人发现这回来的不是伙计,略略坐直了身。

他目不斜视,将木盘落在桌子的空处,取下茶壶。

小厮上前接手,清茶徐徐注入茶盏,茶汤清亮。

桌旁的中年男子一身文士打扮,蓄须,头戴四方巾,左右各立着一人,看起来有点一文一武的意思,多半是一个心腹小厮,一个贴身侍卫。

“想必阁下应是秦掌柜,您的厨艺现今在齐南县顶顶有名,在下今日大饱口福。”

男子开口,声调朗朗。

秦夏笑着拱手,“相公谬赞。”

说罢却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男子见状便给身旁人使了个颜色。

两个随从躬身退去,阖门时了无声息,足见规矩。

“秦掌柜请坐。”

男子抬手示意,秦夏未应。

“大人在上,草民岂敢落座。”

的确该被称一句“大人”的梁天齐眉毛微抬,干脆道:“你认得本官?”

秦夏垂首答道:“皆是草民擅自揣度。”

他早就想过,东宫在齐南县若有暗线,应当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喽啰。

加之上次虞九阙被假扮官差之人送回,试问县城之内,能下令经办此事的还能有谁?

巴掌大的地方,顶了天的父母官就是七品县令。

梁天齐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本官姓梁。”

秦夏知晓自己猜对了,齐南县的县令梁天齐,是个清官,好官。

他当即撩袍便要跪,梁天齐适时倾身将他扶起,“不必多礼。”

彼此再行对视时,意味就变了。

“本官今日微服前来,是以虞……是以九哥儿的友人身份,故而不讲虚礼。”

时隔多日,再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秦夏心中感慨。

“大人亲身来此,可是有事相嘱?”

梁天齐摇头。

“只是为友人所托而来,秦掌柜不必担忧。”

言罢,他自一旁取过一物,递给秦夏。

“这是九哥儿临去前拜托在下,为秦掌柜寻的东西,还请秦掌柜过目。”

阿九竟还给自己留了东西?

秦夏按捺住心中悸动,当着梁天齐的面,缓缓打开眼前木盒。

里面细布铺底,上方静静躺着一把雪亮的菜刀。

“此刀出自官匠之手,精钢打造,已经开刃,秦掌柜小心。”

秦夏是厨子,见识过的刀具无数,从第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大雍常见的铁菜刀。

古时炼钢困难,莫说精钢,粗钢都难得。

他曾念过一句,铁刀不耐用,若是能得一把钢刀最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个厨子,从不嫌菜刀多。

没成想小哥儿记下了,还在回京前将这看似芝麻大的小事,正儿八经地托付给一县之长。

多亏了秦夏是个现代人,对于当官的没有那种骨子里的畏惧,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捧着菜刀跪下了。

“草民谢过大人。”

秦夏起身行礼,难掩欢喜。

梁天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摆摆手道:“秦掌柜不必谢本官,要谢,就留到之后,去谢该谢的人。”

说实话,虞九阙一介内侍,出宫一趟还给自己添了个相公,怎么看都是坏规矩的。

但谁又敢多说什么?

太子囚于深宫,他们这些外臣插不上手,多少时日,全靠他这个当内侍的暗中庇护。

宫里失宠的主子,谁都敢踩一脚,是昔日的太子又如何?

要是没有虞九阙,当初刚刚失势的太子爷,冬里没炭火,床上少被褥,吃食也上不得台面,哪里等得到后来暗中筹谋,以图再起东山。

何况主子们对内侍的信任是不一样的,这群内侍背后无世家牵扯,入宫时都是赤条条的清白人。

他们得的宠信,来自于两个字——忠君。

你要给得出忠诚,那么龙椅上那位,就什么都能给你。

莫说添一个相公,就是回头有了孩子,八成太子爷还要随礼。

对此梁天齐算是看明白了。

虞九阙不能得罪,他相公更不能得罪。

“九哥儿回乡这段时日,秦掌柜若有什么事,尽可去寻本官,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言辞间,他把态度给到。

秦夏懂了,这是小夫郎走前给自己在当地寻的靠山。

梁大人说完话,送完刀,吃了一顿满口留香的饱饭,起身时觉得腰带都有点紧。

想当年他是殿前探花郎,也曾在盛京策马游街,应酬酒宴无数,吃遍京城美味,如今回想,和秦夏所做的这一桌“小菜”比起,不过尔尔。

得想个办法,能时常来打个牙祭才好。

近来有关秦记的热闹有些多。

秦掌柜“跑了夫郎”的事还没嚼明白,紧跟着县令微服到秦记用饭的消息又冒了出来。

好些人挤到食肆里打听,询问秦夏是否真的给县令大人做过饭。

秦夏一问三不知。

“我就是个厨子,哪里知道县令大人长什么样子?兴许有,兴许没有。”

他一顿太极打来打去,偏偏愈是如此,外人愈是当真。

秦记的名气,一下子再度水涨船高。

芒种过后, 天气明显热起来。

岳氏商行的商队眼看就要离开齐南县城,提前两日,来秦记食肆取预定的路菜。

他们本还想在秦记定干粮, 烙好的干饼子上来就要五百张, 秦夏没接, 让他们去另找个饼铺子。

五百个饼子挣不了几个钱, 还不够他手底下的伙计们受累的。

来取货的不止韦夕, 另有额外两个汉子,后面跟着一架驴拉的板车。

见人来了,秦夏使唤邱川去打几碗酸梅饮。

“今天日头高, 喝口饮子润润喉。”

一口酸梅饮下肚, 人都精神了。

韦夕打头, 对着单子点数。

要的最多是茄子炸酱和胡瓜炸酱, 这两样又能卷饼夹馒头,还能拌面条,加起来足足十罐子。

看起来不起眼,实际费肉、费油,秦夏一罐开价二两银子。

再来是鱼酢和肉松。

鱼酢以青鱼为主, 都是剔了刺的。

这样菜别家也做,但做得都不如秦记精细,味道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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