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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汇合已是在山门入口处的古松之下。

曹阿双见到虞九阙,明显还是有点拘谨,不复先前的自然。

半晌后,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垂首走到虞九阙面前,递了上去。

“九哥儿,这是我给你请的护身符,保佑身康体健的,之前是我失言,真的很对不住你。”

没想到曹阿双还特地准备了赔礼,虞九阙诚恳道:“你我已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应当知道,我哪里是那样计较的人?”

此时,韦朝开口帮腔道:“九哥儿,你就收下吧,不然阿双怕是今晚都要睡不着了,刚刚她同我说起这事,悔得直跺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大年初一,高高兴兴出来逛的,不收反而不合适。

虞九阙看了一眼秦夏,后者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虞九阙遂伸出手,接过了护身符。

小小的一个,做工算不上多么精美,但多半因为出自寺庙的缘故,染着檀香味道,让人拿在手里便无端地心平气和。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的心意,之前那事就莫要再提了。”

他郑重其事地把护身符贴身放好,曹阿双肩膀一沉,松了口气。

到山下时,两人俨然已恢复了来时的亲密无间。

“糖葫芦儿——冰糖葫芦儿嘞——又大又甜——”

庙会街市之上,推着小车卖糖球的老汉正在扯着嗓子叫卖,有心者会发现,他的草垛上不止有山楂糖球,还有另外一种黑黢黢的东西。

不解的人瞄到就会多问一句,老汉朗声答道:“这是山药豆糖球,两文钱一串儿,里面是面的,外面是甜的,不乐意吃山楂怕酸的尽可以尝尝!”

山药豆糖球,这可是齐南县独一家。

但人人都知道山药豆不值钱,单吃甚至有点刺嗓子,这东西裹了糖得是什么味道?

简直不敢想。

可挡不住有人大过年的想尝个鲜,又或者被那句“怕酸的也可以吃”戳中,横竖就两文钱呗,买了就买了,有糖壳子在,再难吃能难吃到哪里去?

于是一串两串的,一路下来老汉还真卖了不少出去,且吃过的都说好!

老汉笑得牙不见眼,摸着愈发鼓起来的钱袋继续朝前推车,走着走着,猛地瞥见两张熟悉的脸。

他疑心是看错了,又扯着脖子仔细瞧,这下看了个分明,绝对没认错!

上回指点他的那位年轻郎君和其夫郎,都是高个长腿,生得出挑俊俏,扔在人堆里仿佛鸡窝里的凤凰。

他赶紧抬起手朝那边喊:“前头的小郎君,可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秦老弟, 那边好似有人叫你。”

秦夏正在陪着虞九阙看街边小贩卖的首饰匣子,木头做的,外面上了一层漆, 称不上多精致, 可下面也做了几个小抽屉, 里面还嵌了一面镜子。

看得秦夏有些心动, 正打算讲讲价时, 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韦朝见秦夏转过头,就指了指那老汉所在的方向,秦夏顺着看去, 蓦地一笑。

“老伯, 没成想在这里见着您了。 ”

“可不是么!这就是缘分!”

卖糖球的小车推到了街边, 秦夏和虞九阙率先迎了上去。

韦朝和曹阿双虽不知怎么回事, 可到底是一起出来的,也紧随其后。

老汉不绕弯子,上来就直接从草垛上往下取糖球,四串山楂的,四串山药豆的。

“快, 都拿着吃!”

韦朝和曹阿双惊觉还有自己的一份,前者茫然道:“秦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平白无故地还有人白给糖球吃!

秦夏三言两语, 说清了前因后果。

他当日也是随口一提, 纯属无心之语, 没指望面前的老汉真的照办。

毕竟在人家眼里,自己多半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罢了。

没想到老汉不仅做出来了, 还没有食言。

“这东西好啊,那天我听了你的话, 回家就找出来一口袋老家送来的山药豆裹糖试了试,家里孩子都说好。这不,今日赶着大过年第一天卖,一共做了五十串,这都出去一大半了!”

连秦夏也挡不住老汉的“盛情”,最后好说歹说,收了两串山楂和两串山药豆。

“多了也吃不下,岂不浪费了,您老人家留着买钱去。”

老汉搓搓手,一张老脸被风吹得通红,眼睛却是亮的。

对他而言,这遭不仅是学会了一个赚钱法子,还打开了思路。

卖了这么多年糖球,只知道山楂能裹糖,现下就知道了山药豆也可以,那别的呢?等夏秋天果子下来,他打算多备一些果子试试,什么枣子、海棠果的,怕是滋味都不会差。

还有乡下山上有些小野果子,就指头那么大,单吃有些酸,到时候全做成糖球,怕是也不愁卖!

离开时,老汉还特地嘱咐道:“记着咯,以后想吃糖球就来找我,不要钱!”

看他刻意虎起一张脸的架势,好似秦夏要是敢去别家买糖球,他就要翻脸似的。

秦夏手里攥着四串糖球,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韦大哥,双姐儿,这两串你们拿着吃。”

旋过身,秦夏分出去一根山楂和一根山药豆。

夫妻之间,交换着尝尝没什么不妥的,如此两样还都能吃到。

“那我俩就不客气了。”

韦朝笑呵呵地接过,同时啧啧称奇道:“你瞧你就是不一般,经你两句提点,我看那老汉乐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有时候他真是奇怪,人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怎么偏偏就秦夏这小子的脑袋里有那么多点子?

秦夏先把山药豆的给了虞九阙,闻言笑道:“也是那日突然想到了,我又不靠卖糖球吃饭,便跟这老伯提了一嘴,哪成想人家还真的当回事了,就当结善缘了。”

羡慕归羡慕,韦朝却不是那等会眼红的。

又夸了几句,他先嚼了两个山楂,又去叼了两口自家媳妇手里的山药豆。

平常他不乐意吃甜的,今天难得一吃,还品出些滋味。

曹阿双也笑眯眯道:“过去总觉得糖山楂就是最好吃的东西,今天一吃这不起眼的山药豆子,只觉得山楂都被比下去了!”

尤其是年轻姐儿的胃口都不大,往常买一串山楂,吃上两三个就半饱了,再好吃的东西,吃到不想吃了,也就没那么诱人。

山药豆就不一样了,小小一个,抿一口就没了,一整串下去既解了馋也不占肚子,怎么吃怎么美。

秦夏也和虞九阙分着吃了两串糖球,欲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下子想起刚刚看好的首饰匣子来。

其实本就是路边随便一瞧,哪知秦夏就铁了心要买了。

虞九阙只好说自己没有多喜欢,这才打消了秦夏掏银子的念头。

他暗暗松口气。

自家相公哪里都好,就是太大方了些。

这一条街从南到北摆得满满当当,要真是自己多看了几眼什么,秦夏就买什么,怕是大年初一头一日他俩就要破产了。

怎料拦下了买首饰匣子、买珠花、买香囊……

却没料想秦夏遇见了一个少年猎户。

“小兄弟,这回又打了什么好东西?”

面前的小猎户,就是上回卖给过秦夏一只兔子的那位。

秦夏正愁正月里没什么新鲜吃头,遇见了他,说不定还能打打牙祭。

小猎户今日从村里头出发得晚了些,正在四处打量找地方摆摊,听了秦夏这话,就知晓定是曾经照看过自己生意的主顾,遂客气道:“我娘大年夜里犯了咳疾,我进城抓药,顺便卖几只年前打的兔子,还有几只风干的野鸡和一些鹿肉脯,换些药钱。”

秦夏一听便懂,应当是本打算过年这阵子歇一歇不卖货,故而把一些不易储存的野物风干处理,这样什么时候卖都不耽误。

活物要剥皮现杀,虞九阙和曹阿双在,不太合适。

鹿肉难得,可暂时不是他这个身家的人吃得起的,于是秦夏道:“给我看看风干的野鸡。”

“好嘞。”

少年放下肩头担子,弯腰掀开筐子上盖的干草,从里面提溜出一只野鸡。

冬天的野鸡不如夏天的肥,风干之后更是看起来个头比平常小了两圈。

秦夏凑近打量,这野鸡被处理得很干净,回家不用费什么事就能料理。

他颇为满意,问道:“一共有几只?什么价钱?”

少年道:“一共带了四只,个头都差不离,一只您给一百五十文就成。”

秦夏又道:“我要是四只都要呢?”

少年睁大眼睛,面露惊喜,抓了两把后脑勺,他下决心道:“你要是都要,我一只给您让十文,不能更多了,冬天野物难打,风干的比鲜的还贵。我也是赶着抓药回家,能不多耽误,就不多耽误,不然可不舍得给您这个价。”

做生意的,面对讲价的都要有些说头。

秦夏笑了笑,倒是能接受这个价钱,也就没再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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