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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秦夏这么一说,虞九阙才注意到,手中的铜钱果然是又新又亮的,不像平日里收的那些铜子,好多上面的字都斑驳了,缝隙里更是藏污纳垢。

“哪里舍得花。”

他宝贝似的把小钱串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沉甸甸的,又重新放回枕头下。

“不如就放在这里,说不定……有了它,以后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秦夏牵过他的手 ,轻轻吻了一下。

“好。”

他也盼着这份压岁钱真如其名所说,驱除邪祟,保佑平安。

院中银装素裹。

几棵冬日里落光叶子的树上,满是晶莹白雪,地上更是一踩一个坑。

怕虞九阙冻着,秦夏让他先别出门,在门槛内抓一把雪先玩玩就罢了,洗漱完了再出来。

而等他烧水回来,虞九阙已经一本正经地团了一排小雪球。

秦夏勾起唇角,走路时小心避开那堆雪球,招呼虞九阙刷牙净面。

“牙粉快没了,年前倒是忘买了。”

片刻后秦夏晃了晃装牙粉的罐子,同虞九阙说道。

后者叼着刷牙子,语调含混,“今天出去买。”

不妨碍秦夏能听懂,点了点头,“正好拜完佛,往庙会上去转转。”

时下牙粉多有数味药材研磨制成,漱完口满嘴药香,还有些辣舌头。

好在过去这么久,秦夏已经习惯了。

起得太早,上一顿吃下去没多久,两人都不饿,各自拿了块在甘源斋买的点心垫了垫肚子,就迫不及待地去到院中玩雪了。

家里有铁锹,秦夏选了个位置,先铲雪垒了个雪人的身子,又和虞九阙一起团了个雪人的脑袋。

随后去屋里炭盆中捡了两块圆炭当眼睛,插一根萝卜当鼻子,两根干柴当手,一个傻里傻气的雪人就大功告成。

结束后,依旧意犹未尽。

门前廊下还有虞九阙之前团的雪球,索性一个摞一个,用吃橘子剩下的橘子皮当帽子,或是枣核当鼻子,又做出五个好似手拉手,排排站的小雪人来。

秦夏很满意地退后一步,左右欣赏一番。

虞九阙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日光映雪,足以将人心头的阴霾尽数驱散。

初一上香需趁早,辰时过一刻,住对门的小两口就凑在了一起。

互相问过好后,曹阿双亲切地上前挽住了虞九阙的胳膊。

“九哥儿,这是你新买的袄子?真好看,衬得你和雪一样白!”

虞九阙下意识扯了扯棉衣的下摆,浅笑道:“不过是一件普通衣裳罢了,你这件秋香色的才别致。”

曹阿双笑出两边梨涡,飞快看了一眼韦朝,小声嘀咕,“我说这颜色不耐脏,他非要买给我,还挨了婆母一顿数落,不过婆母说归说,到头来还是帮我填了棉花,嘱咐我干活时要穿的话,记得戴个套袖。”

韦朝宠媳妇,葛秀红也宠儿媳。

若放在之前,虞九阙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丝地羡慕曹阿双和韦朝之间,从来不掩饰的恩爱。

可经过昨夜……

他已不需要艳羡谁了。

说话间,已经走出几丈远。

秦夏和韦朝为了不打扰后面哥儿姐儿说小话,特地提前了几步。

可又不放心身后的人,聊上几句,难免再回头看看。

每当眼神对上,就会发觉虞九阙和曹阿双像两只小麻雀似的,脑袋挨着脑袋又说起什么,然后便会笑着看向这边,惹得秦夏和韦朝一头雾水。

猜不透,不如不猜了。

两人无奈一笑,继续接上方才的话茬。

韦朝想从秦夏这里定一批卤鸭货,孝敬宋府的采买管事和两个厨子,还想留一部分自家尝尝。

“还不是我那小弟,在外一跑就是几个月,虽说见识是长了,可路上风餐露宿的,哪里有家里舒坦?我们爷三个难得团聚,难免喝点小酒,喝的时候就馋,馋的时候就想!要不然我也不讨这个嫌,正月里和你说这些。”

加上宋府那几个人,经手的好东西可比他多了去了,寻常的礼压根入不了他们的眼。

偏生秦夏的手艺是一绝,这在外头可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着。

别看都是些鸭子下水,在韦朝看来,拿出去可半点都不掉份儿!

秦夏已经知道韦朝想要的鸭货数量,不算少,价钱是明算账的。

原本他也想再做一批鸭货送送人,解解馋,这下刚好,一锅也是炖,两锅也是卤,还能挣点小钱,何乐不为?

“今明两天我和阿九也要往各处拜年,初五出摊,算下来初三、初四两日是得空的。”

他和韦朝约好,初三韦朝把生鲜的鸭货送来,初四晚上做好,再卤上一夜,初五拿去做人情,什么也不耽误。

转出连着的胡同,上到大路时,两人默契地去寻自家的另一半。

这边人多、车马也多,哪怕街上的积雪已经被街道司的差役们铲去了一些,也要提防滑倒。

曹阿双改为紧紧抓着韦朝的手臂,秦夏同样示意虞九阙靠紧自己。

就这么慢吞吞地互相搀扶着前行,总算是在两刻多钟后走到文华寺附近。

爬上层层台阶,来到山门之前,此处香客云集,人头攒动半点不亚于山下的庙会。

韦朝和曹阿双都不是第一次来,主动领着秦夏和虞九阙到了请香处。

在这里两文钱可以请三根香,拿在手里后沿着寺庙的中轴线拜一圈,即可插进大雄宝殿门前的香炉里。

若想再进殿内供奉,就要额外花钱买香了。

秦夏和虞九阙暂且都先请了三根香,跟在韦朝夫妻身后向内行去。

文华寺虽不是古刹,可寺内却有几株古树,是建寺之初就在此地。

两棵古银杏在后院,前院则是两棵参天古松,即使寒冬腊月,也仍苍劲带绿。

一行人边走边赏景。

“听说求保佑时,要默念自己的名姓和生辰八字。”

曹阿双正悄悄和虞九阙传授着秘诀,秦夏听了一耳朵,深感在这一点上真是古今皆同。

不过曹阿双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虞九阙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生辰八字?

她这张嘴,真是该打!

曹阿双抬手糊在自己的嘴巴上,“九哥儿,我这人胡言乱语,你别和我一般计较!”

虞九阙温和一笑。

“没关系,我人已在此,佛祖菩萨在上,想必比我更清楚我的来处,心诚则灵就够了。”

被他这么一说,曹阿双更觉自己的嘴笨。

这之后她也不好意思和虞九阙并行了,红着脸搬出求子的借口,急急拉着韦朝先去了一旁的观音堂。

她来去如风,惹得虞九阙挽留不及,只好朝刚来到身旁的秦夏叹气。

“我是真的没多想,希望双姐儿也别多想。”

秦夏道:“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下了山买两样吃食,吃完就忘了。”

虞九阙轻笑,“好像也是这个理。”

但说者无心,被说者不在意,秦夏这个听者却是有意的。

生辰八字不知晓,虞九阙的大名他还真的清楚。

手持三根清香,秦夏躬身下拜,为身边的小哥儿许了个朴实至极的愿望。

愿他新的一年,事事顺意,无病无灾。

从大雄宝殿出来,不远处就是观音堂。

那边来往进出的明显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或是夫夫,求子灵的名声,由此可见一斑。

“要过去么?”秦夏问虞九阙。

后者想了想,迟疑道:“要不,暂且不去了吧。”

他们尚未正式圆房,却要去菩萨面前求子,说不定连菩萨都要疑惑。

秦夏扬了扬唇角。

“那就先不去。”

原本在他眼中,不管是否真的有满天神佛庇佑,比起什么传宗接代,还是平安健康更重要。

当然,没去求子这事不能告诉韦朝和曹阿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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