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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银杏树下。
麦穗直言不讳:“不知大师可否记得,三年前,我曾将一串佛珠供奉佛前?”
“小友如此问,可是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归寂大师慈眉善目,询问语气中带着肯定。
麦穗面露犹豫,“我还不确定,只是猜测。”
有关谢檀烨与邻居婆婆的事,她总觉得有些蹊跷离奇,当年得知真相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将手串取回。
如今有机会,麦穗决定假借谢卓一事,尝试旁敲侧击探寻真相。
寒山寺内沉香萦绕, 微风吹拂,花瓣扑簌簌抖落,漫天飞舞。
归寂大师眼神温和, 对上麦穗那双略带迷茫的狐狸眼:“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小施主既已决定, 贫僧便命徒儿取来。”
为归寂大师跑腿办事的僧弥,是方才引二人入禅房的那位。小和尚脚步很快,三五分钟便折返回来。
与他一道的, 还有谢冯笙。
归寂大师温声低语:“有谢小施主的虔诚跪求, 麦小施主必定心愿得偿。只是有得必有失, 珍惜当下应是最重要的。”
这话似有弦外之音,麦穗拧眉, 没来得及细想,谢冯笙已走至她的身旁。
时至傍晚, 远处黛青山峰披上了橘红晚霞, 仲夏时节,月明星稀渐渐浮现浅淡轮廓。
谢冯笙嗓音徐徐:“多谢大师诵经祈福。”
归寂大师双手合十, 微微行礼,“我与冯施主多年故交,如今寒山寺又承蒙谢施主的照拂, 这自是应当的。”
他看了站立在侧的年轻僧人一眼,得到肯定信号后道:“贫僧已令徒儿备下斋饭,不知二位施主可有时间移步禅房。”
麦穗与谢冯笙对视,不约而同在对方眼睛中读出赞同。
斋饭过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两人告别归寂大师, 一步步走下台阶,如来时一般互相搀扶。
山间不似城中闷热, 夜晚凉风习习,谢冯笙将身上修身妥帖的西装外套脱下,不容抗拒地披在麦穗的肩膀上。
“我又不冷。”她小声抱怨,语气却泛着醇浓的甜,酥酥麻麻渗入心脏深处。
谢冯笙知晓她一贯的口是心非,顺势低语:“知道,是我担心你虚弱受凉寒气入体,强迫你再多穿一件的。”
麦穗挽着谢冯笙的胳膊,又往他身侧凑了凑,薄唇轻抿出弧度:“你之前怎么想到来寒山寺的。”
“寻求心理慰藉吧。”他轻描淡写阐述。
引路灯的光线昏暗,沉寂几秒,谢冯笙倏而停下脚步,转身定定望向麦穗。
麦穗不明所以,一脸懵地想要询问原因。话未出口,便被一股力道扼住腕骨,而后拉入怀中。
通往寒山寺正门的台阶很窄,安全起见,麦穗不敢有大幅度动作。她踮起脚尖,仰头用力回抱着眼前的男人,双手搭在他弯曲的脊背上,轻轻拍抚。
没有人规定上位者不可以有脆弱无助的瞬间,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可以栖息依赖的怀抱与肩膀,才不得不在凛冽风与雨中顶天立地,撑起一方晴朗天空。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灼热呼吸喷洒颈间,麦穗遏制不住眨了眨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谢冯笙意料之外的,略带压抑的嗓音。
“麦穗,照顾好自己,我只有你了。”
翌日清晨。
麦穗收拾好一切正要出门,却被宋姨强制压着,坐到京郊别苑餐厅的长桌前喝汤,美其名曰调理身体。
看着眼前这一大碗热气腾腾且泛着浓郁中药味的汤饮,麦穗战战兢兢朝坐在对面的男人投去求助信号。
谢冯笙正襟危坐,洁白衬衫挺括,正欲开口,对上宋姨毫不退让的眼神,只能回以爱莫能助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宋姨光明正大打了个哈欠,食指覆上眼睑,轻轻按揉,让人很容易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
麦穗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将汤盅捧起,一饮而尽,随后眉头紧锁,半天没缓过神。
“现在可以走了吗?”
宋姨满意点头,“去吧,路上慢些,晚上记得不要加班,太伤身体了。”
荣叔早已等候多时,送二人前往公司。
麦穗与谢冯笙职位不同,并不在同一楼层办公,两人在楼梯口道别。
阔别一月,再次回到这间办公室,麦穗竟意外地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局促。
助理贴心帮忙整理打扫房间,又将这段时间堆积的文件与资用标签注明,分类别放在桌面上。
“麦总,这里还有一封信,只有收件人位置上写着您的名字,从触感来看应该是纸张,我就没有提前审阅。”
麦穗正在给绿萝与仙人掌浇水,闻言放下喷水壶,将信封接过,“好,我知道了,谢谢。”
助理将公司近期事务与日程汇报完,转身走出办公室,麦穗这才将信封拆开。
薄薄一张A4纸,故弄玄虚只写了一句话——
【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没有落款,没有联系方式,让人摸不着头脑。
麦穗轻咬着下唇,在脑海中盘算每个闪现人名的可能性。
对方寄出匿名封信,必然是要以此与她交换条件,却又不想让自己落于谈判下风,这才出此下策。
世上哪有如此不劳而获的好事,麦穗冷笑一声。
沉思半晌,她取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在长宁摸爬滚打这些年,麦穗也积累了一些人脉。
一月前的车祸,媒体没有拍摄报道过任何信息,其中必然有谢家的暗中运作。
麦穗将岑淮颂发给自己的车祸现场图片编辑到邮件里,发给曾经有过合作的媒体朋友,拜托对方向外界透露风声。
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心虚的人就该坐不住了。
谁能预料到会有事与愿违的突发意外出现。
这位朋友在通话时满口答应,表示自己一定尽快整理好材料,最迟明天一早发布,却在麦穗第二天上班后发来微信消息,委婉表示可能帮不了这个忙。
彼时麦穗刚开完部门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谨慎落锁,这才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对方歉意满满:“麦总,真是对不起,当初遇到困难您向我伸出援手,如今我却有心无力。”
“是谢家吗?”
当初不过举手之劳,麦穗理解她的不易,并未抱怨,如果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在面对资深庞大集团时心生犹豫。
麦穗坦言:“其实不必担心,谢总这边我可以去解释。”
对方明显惊讶停顿一瞬,欲言又止:“要不您这边先沟通一下?我昨天晚上整理完版面,刚发给主编审核就被打回来,说早有人吩咐过要将这则新闻压下。”
她声调减弱,似是顾及周围有陌生人的存在,将手掌挡在听筒前小声解释:“我后来去找主编旁敲侧击打听过,也讲了是您的想法。可领导支支吾吾,大致意思是,下命令的人就是谢总。没有他点头,我们实在不好操作。”
是谢冯笙?
这样的答案让麦穗瞬间迷茫,她用力咬了下唇瓣,使自己保持清醒,旋即客气表示理解,挂断电话。
谢冯笙为什么要这样做?
完全没有道理的呀……
偏偏大脑要作对,越想保持清醒理智,越发头痛欲裂。
麦穗觉得自己仿佛误入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眼前身后皆是滔天巨浪,她找不准方向,找不到退路。
那盏陪伴一路的指示灯塔,此刻变得模糊枯黄,宛若随时就要熄闭幻灭。
破碎的记忆碎片拼凑串联,迷茫的瞳仁在某一瞬间陡然放大,麦穗猛然站起身,拿着手机拨通谢冯笙的电话。
忙音一声一声地响,她在窗前不安踱步。白皙手掌蜷起,指尖深陷在皮肉里。
直到电话接通,麦穗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在开会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公司临时安排,要去临安出差一趟。”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真切,似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细纱,让她的心脏再度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