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人间29(1 / 2)

  “造孽啊,造孽啊……”毕强泣不成声,呜咽中只听得清几个字,“是我,我害了你,春枝!”

  “毕强,毕强!”吴春枝颇为熟练地拍着他的背,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你听我说!”

  没成想哭了半天的毕强竟真的止住了哭声,只一双惨红的泪眼将妻子望着。吴春枝拿袖子擦了擦他的泪水,然而一个脸上又是血又是泪,一个衣衫上还染着顾江的泥沙,越擦越是惨不忍睹。

  好在吴春枝也没执着于此,只轻声对毕强道:“你不要觉得害了我,我这辈子的命数如此。当年嫁来你家,本也算得猪市坝里数得上的好亲事,后来公爹去世,你又长生病……这些事,也算不上是你的错。”

  毕强哽咽道:“是我苦了你,春枝。你本来也是温柔娘子,可为着我的病,为着要养家,硬生生泼辣起来,去跟这一条街的屠夫抢生意。他们,他们还天天说你坏话,我却连为你辩驳都不能,我,我实在是该死……”

  想到这些年吴春枝为他受了多少罪,毕强胸中痛极。街坊四邻里说吴春枝的那些闲话,他并非不知,只是天生木讷不会吵嘴,又加多病多疾,连出门都一日难过一日。家里的猪肉生意只能靠吴春枝去做,村里收猪,城里扛肉送货,黑天白日忙得连给女儿梳头的时间都没有。

  于毕强而言,吴春枝既是妻子又如父母,使他这么个呆板无用的人有所依、有所靠,被别人占了便宜有吴春枝来讨,挨了骂受了挤兑,有吴春枝来吵。

  可世间万事,麻绳总是要挑细处来断。吴春枝那般拼命,却因着她是个女人,别说雇她去杀猪了,就是肯把猪卖给她的农人都屈指可数。做得越多,受的白眼就越多,生意一日比一日艰难,直到前些日子,毕强病重不起,吴春枝实在没有办法,才将房契也拿去当了。

  “我原想着,跟当铺说好的日子一到,你若是病好了,我们就去城外找个破庙,搭个窝棚,要饭也能把萍萍要大。你若是还不能好,那我就给萍萍找个可托付的人家,然后跟你一起死了算了。”

  毕强死死抓着吴春枝的手,又愧又痛。吴春枝却继续道:“毕强,我跟你说实话,这辈子我早就活够了。我不怪你什么,你除了身体不好,性子软些,其实对我不错。可,可这样的日子,太累了,实在太累了,多熬一天,我就多恨一天。我也想过去死啊,可我又怕,谁不怕死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笑,眼里蹦出些光彩来:“可我真的死了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下辈子。我原本怕死,可一听还有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突然就不怕了。有什么好怕的?这辈子活得猪狗不如,有什么意思,不如痛痛快快地去下辈子好了。”

  毕强愣愣地看着她,任平生也有些发怔。直到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下辈子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许是伤势未愈的缘故,莫望这句话说得很轻,除了任平生,没有人听见。师徒俩一站一坐,任平生低头只看见莫望的头顶。不知怎地,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莫望头顶轻轻摸了摸,就像莫望时常对他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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