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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清泪从眼角滚落,很快堙入脸侧那堆枯草之中。

   “翠兰姐!”沈玉娇大骇。

   怀中婴孩也有所感应般,哇哇直哭了起来。

   可无论如何再唤,枯草上的女人再未睁开眼,那破旧裙摆之下,殷红鲜血汩汩蔓延,染红一地。

   ***

   《大梁史》记载元寿十九年的这场灾祸:「五月,河洛大水,人饥,饿死者不计其数,僵尸满道。」

   而同一片天穹之下,大梁东南方的金陵城,却是人烟熙攘,繁华富庶,一片盛世太平之景。

   七月底,正值盛夏,烈日如火。

   “去去去,哪来的不长眼的!”

   金陵城南的脚跟下,一个矮胖乞丐没好气地驱赶着那占了自己位置的岣嵝老妇:“懂不懂道上的规矩,这儿是我的地盘!你要讨饭,滚去别处!”

   “对…对不住,我是新来的。”

   那从头到脚披着一块脏兮兮破布的瘦小妇人,头发凌乱如草,单薄背脊岣嵝着,怀中还抱着个豆芽菜儿般的小婴孩。

   见那矮胖乞丐呲牙瞪眼的模样,她仓皇地从墙根站起,嗓音粗嘎又虚弱:“我这就走,这就走。”

   “哼,还算你识趣儿。”

   那矮胖乞丐哼了声,扒拉两下身上的虱子,就盘腿坐在自个儿的地盘,从怀中掏出个缺了口的破碗。

   摆好家伙事儿后,他一改方才凶神恶煞、中气十足的模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朝过往路人喊道:“老爷娘子们发发善心,给点儿吧,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已经七日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副迅速变脸的模样,让到一旁的老妇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这一看,就见一个路人往那破碗丢了个铜板。

   铜板丢进破碗,“叮当儿”作响。

   干坐了一上午都没讨到一文钱的沈玉娇倏地睁大了眼,原来,讨饭得这样讨!?

   而那乞丐收到个铜板,立刻趴在地上磕头,嘴里还押着调子唱了起来:“铜板一丢响叮当,掌柜儿恭喜又发财。好心必然有好报,小的祝您年年月月迎财神……[1]」

   沈玉娇面色复杂地咬紧唇瓣,还要磕头唱曲?此举和勾栏瓦舍里的下三流有何区别?

   这念头甫一冒出,她又自嘲扯了扯嘴角,从亳州到金陵,这一路上不都是乞食过来了么。

   沈玉娇啊沈玉娇,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高门贵女、世家宗妇么?能否活着走去岭南,都未可知,还在计较什么下三流、什么体面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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