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1 / 2)

  张玄素将太子的表现看在眼里,也将魏王的窃笑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面无表情道,“太子,如今从东都到京师的官价脚费是每驮一百斤,按百里计费八十钱,长安至洛阳总程八百四十余里,一人驮百斤则是六百七十个大钱,圣人出行所需物资何其多,单单是请人驮运这一项支出便是恒沙河数字,还不说沿途的吃喝用度……而这些银钱最终都会成为赋税压在老百姓的头上,如今赋税劳役已经很重了,天下浮逃人多如牛毛,太子须知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黍子,之前所有的重物都有罪过!”

  同样在心里叹息一声的还有圣人,只是他依旧保持着原本不喜不怒的神情,先前没有流露出一丝希望,眼下也没流露出半分失望,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朕想过这个问题,此次巡幸东都,所费不赀,朕有其他法子填充,不必国库支取一文。”

  马周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陛下,您这是吃了秤锤铁了心要去东都啊!这天下的银钱是有数的,您这边多用一些,天下的百姓就要少用一些,不管你这银钱从何而来,最终也都是由百姓分摊……您方才说自己不会如桀纣那般,当初周幽王、周厉王曾说过类似的话,隋炀帝杨广也取笑过周、齐两国,而我们绝不能让后人如我们嘲讽隋炀帝一般讥讽我们……”

  他瞧见圣人脸色微变,随即躬下身子,继续说道,“贞观之初,天下饥歉,一斗米贵至一匹绢,百姓却毫无怨言,因为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无私勤勉,是在为大唐子民操劳,而今比年丰穰,一匹绢价值十几斛粟,但坊间怨声载道,那是因为百姓知道陛下已经不再顾念民生,而是把钱花在了修建宫室这等不急的事务上面。自古以来,国家兴亡,不在于国库多么充盈,宫室、房屋有多少,而在于百姓的苦乐……陛下必欲为长久之谋,不必远求上古,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圣人听得频频点头,称赞道,“你说得很对,国家兴亡确实在于百姓的苦乐,朕也是如贞观之初那样,心中想的是让后人谈论起我们现在这一段的时候,全都生出向往之情。”

  “真的吗?”魏征适时地站了起来,双手奉上自己在马车上临时写下的奏疏,“臣,有奏疏呈上!”

  圣人瞧见魏征这模样,面皮一抖,咳了两声,“你若有本要奏,改天差人送来便是,不必在今日……”

  魏征再进一步,坚持着,“差人送来太过不敬,臣还是要当面与陛下说明……此奏疏为十渐不克终疏!”

  “一,您从贞观之初的无为无欲,变成了现今的万里求骏马。”

  “二,您从贞观初的体恤百姓,变为眼下的轻用人力,还说不能让百姓无事可做,否则就会滋生百姓的骄逸之心,只有让百姓终日忙碌,这样才方便驱使……”

  太液亭上,回荡着魏征刚正耿直的进谏,圣人的脸色渐渐难看,好不容易熬完,敷衍地称赞魏征几句,随后匆匆散了这次议事,又命太子、魏王、晋王三人离去,甚至连起居郎褚遂良都斥退了,只留了马周一人。

  马周内心惶惶,虽然他不谙官场的门道,却也知道被上峰单独留下绝非好事。

  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轻声安抚一句,“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拘谨,过来坐得近一些,随意点。”

  马周自是不会当真,稍微往圣人那边挪了挪屁股,正襟危坐。

  圣人端起酒爵,呷了一口,笑眯眯道,“小马啊,其实朕也不是真的想去东都,只是上月高阳公主在失落峡出了那样的事情,朕想去看看……现在既然你们都反对,不如你帮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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