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罗源（1 / 2）

“五两纹银，你就可以买下我。”

罗源一脸平静地帮面前的中年人算账，好似口中的商品并不是他自己。

头发花白的柳折欢腰间别着一剑一葫芦，右手拎着个血淋淋的虎头，他在下山前有想过会引起怎样的惊骇，却不料自己先被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吓到了。

“为何找我？”

“你不买我走，我大概要死了。”

说到这罗源表情抽搐，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

这下柳折欢起了兴趣，他挥手扫去石上尘土，示意罗源一同坐下：“来，细说一二。”

故事梗概不复杂，只是闭塞山村里出了个神童的倒霉故事。神童天生聪颖，因而父母很早便无力教导，这件事如果放贵族商贾家中那是大好事，是读书的好苗子，但在这对夫妇看来却是天大的坏事。不仅因为他们无力提供学费，最要命的是他们认为道理说不过儿子是件丢脸的事，也嫌弃做事总要个理由的儿子不服管，不喜欢甚至讨厌罗源这个大儿子。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只是件明珠蒙尘的事儿，罗源只需要再熬几年好出门闯荡就行，还称不上倒霉。

问题是上月罗源他爹生了场大病，至今未能正常劳作，母亲迷信急切，便去请神婆，可那前两天请来的神婆贪财无厌，一副要把罗家扒皮拆骨吃干抹净的样子。罗源当时急了，他可不想在成年前就饿死。

他当众拆穿复刻了神婆的“仙法”，然后一脸错愕的罗源就成了妖邪附身的倒霉蛋，有病，要治。

“治疗方法是把人塞罐子里蒸，他们现在去找能装人的大瓦罐去了。”

“那你是得跑。”柳折欢摩挲着下巴，“要不说下你会些什么？”

“天生力气大，也会算账识字。”

“那就帮我拿着，小鬼。”

柳折欢信了他的话随手把虎头丢来，也不看罗源是否接住，手背身后惬意地走在前头，让罗源自己跟着。

这虎头重八九十斤，罗源之前听说附近有大虫吃人，官府的差人都折了几个进去，现在看来确实威猛，寻常同龄小孩定然抱不动这重物。

只是罗源不一样，打他重生能下地走路开始，他就想尽法子给自己打牙祭。摸鱼掏鸟蛋的事没少干，上一世无聊学的野外求生技巧派上了用场，可以说竭尽全力的保证自己的蛋白质供应，加上这一世身体底子莫名得好，罗源面不红气不喘地还能跟上柳折欢的步伐。

“有点意思。”

柳折欢没有回头但能感知到后方的气息，心里暗想这还真给他遇上个好苗子。

“可惜我暂时不能收徒......”

他叹口气脚上放缓，揭开酒葫芦的木塞，就这么走几步路，喝几口酒下山去也。

罗源的村子就在山脚下，此时天光尚好，阳光既不酷烈，也未西沉，还有村民在劳作、交谈。

隔着老远就有人看见了罗源，只是看不真切他怀里毛绒绒那一大团是个什么，他们的眼神多有躲闪、疏离。

“臭小鬼，还敢回来，你妈妈要把你烹喽！”只有一个往常不对付的老头走近来嘲笑，但他靠过来时只看到罗源对他咧嘴一笑，然后把手上的大毛团一翻面举上前来。

狰狞带血的虎面跳了出来，死灰的双眼哪怕无光也自带一种残忍的蔑视。

“妈呀，老虎！”

老头一屁墩坐在地上，心脏差点夺路而逃，不远处的村民也一阵哄然。

“哈哈哈哈哈。”

罗源笑得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他们有得罪你？”柳折欢有些好奇。

“以前他们算账买卖都托我帮忙，现在却信那神婆仙法，只把我当瘟神。”罗源笑完又有些低落，他曾有过帮扶桑梓、种田起家的念头。

“哦？你带路吧，我倒有点好奇那神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柳折欢眼睛微眯，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罗源应下，他把虎头扛在肩，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口。

村里很快沸腾了起来，他们也知道附近出了个堪称妖孽的食人恶虎，连最熟悉周遭环境的罗源都缩在家里不敢乱跑，官府民间几次合力围剿都有人栽在那畜生口中，实在是可怖、可恨的凶物。

很多人都在寻思搬家投奔远亲了，没想到在这无可奈何时，那大虫居然被人斩了！

还是昨天那在村中问路的读书人？！

没错，柳折欢和罗源其实是第二次见面，先前问路时柳就觉得这孩子的口条清晰、表达准确，不像是山里人。

大概这孩子那时候就看上了我？

思绪飘飞下，柳折欢有些诧异，看着罗源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体格上的天赋异禀并不稀有，但能通过简单的观察识人断事，甚至敢于在没有消息传回的情况，去可能尚有猛虎游荡的地方截人，这份魄力就有点让人惊叹了。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但此地却只是吞没一切的泥淖。

村子很小，柳折欢走神的片刻，他们便来到了罗源的小家——两栋陈旧的瓦房，门前种些杂菜，空地上则放了个大缸，有个婆娘正在趴在缸上歇斯底里地哭嚎。

“我滴儿啊，怎地就给妖邪拐走了啊！明明之前还捆得好好的！”旁边还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老太婆在细声安慰。

柳折欢再次从罗源脸上看到了那副绷不住的表情。

最受不下的估摸就是这种爱意了。

柳折欢哂然一笑，故意朝着罗源朗声道：“罗源，此处就是你家？”

“正是。”回复时，罗源已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