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下(口衔天宪)(1 / 2)

婢女泫然落泪,霍然不住垂首,面颊数次触及水面。

她再抬头时,额前碎发湿漉漉地贴敷着,哀求道,“公子您放过我爹娘吧,我,我全依公子。”

见张重光一脸愕然,婢女身子前倾,向他缓缓挪动,水中几瓣花瓣沾在她粉妆玉砌的肌肤上。

张重光惊疑不定,她是狐妖?还是被恫吓的苦命人?

张重光当即抬手按住婢女肩膀,平视她的美眸,尽量不往水下瞄,“问你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他顿了顿道,“本公子近来头脑不清醒,你将来龙去脉讲清楚,还有,我今年几岁?”

婢女闻言,呆愣片刻,“婢女名唤水仙。您曾要挟婢子,您从海藏寺归来后,我若不从,从了您,就将我一家发卖塞外。您今年八岁。”

张重光虽然深知身处荒唐且“美好”的时代,可,才八岁便想着大车?且不说早熟与否,身前婢女至少比他大八九岁吧,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张重光长吁短叹,“你下去吧。”

水仙一怔,见张重光偏头垂眸,半信半疑地颤抖着起身出浴,裹上衣裳,朝张重光俯身叩拜。

在张重光再三催促下,水仙穿戴整齐后,忙不迭退出卧房。

张重光瞥视地上水渍,若有所思。

翌日,张重光倚靠着内院的梧桐树,向眼中尽是迷茫的董内侍挥了挥手。心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与所谓的重光公子相貌几乎无差别,唯二差异便是那人眼眸呈褐色,腿毛比张重光要轻许多。但性格品行与自身相差过大,早晚兜不住。

二刻后,当日因张重光一声刀下留人而苟活的张叁和赵陆,被押解到他身前。

二人全身遍布被拷打的血迹,身子簌簌打颤。

张重光冷声道,“谁指使你俩埋我的?”他审视着张叁与赵陆的面部表情变化。

张叁、赵陆相继开口。

“公子,我俩只是小喽啰,您就把我俩当个屁放了。”

“公子,我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当家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下去吧!”张重光心下腹诽,俩蟊贼嘴倒挺严实。

须臾,张重光眼眸凝望碧空,神思恍惚,喃喃自语,“今年是大凉建兴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三四零年,距离灭国还有三十……”

话音未落,一道晴天霹雳骤然劈落,直轰张重光前方、正走在回廊中的张叁。

瓦砾四溅,回廊廊顶被轰击出碗口大的窟窿。

赵陆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举在身前,悬停半空不动。身旁一尺开外的张叁,只余下一阵青烟与灼烧麻衣的焦糊气息。

张重光循声望去,忽觉脑海一阵混沌,歪斜着身子,倒在梧桐树下。

苏醒时已是翌日卯时,张重光坐正身子,唤道,“来人!”

声音雌雄难辨的董内侍推门而入,“小爷,你可醒啦,奴婢担心得要命。”

张重光待要开口,却瞟见门外跪伏的赵陆,扬手道,“你下去罢,赵陆近前来。”

赵陆上前扶掖张重光,等董内侍自觉走远,愁眉苦脸道,“公子,张叁他……”

张重光一指前方梧桐树,赵陆搀扶他行至树下。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张重光端坐树下,信口胡诌,“你俩对我有所隐瞒,理应遭到天诛。”

噗通一声,赵陆猛然跪在他身前,连连叩首,“我们哥俩的确没说实话,可我八十岁的老母和几岁的闺女全在大当家手里。”

“欸,本公子心善,起来罢。”

谢艾宁愿吃哑巴亏,三缄其口,俩贼人亦然,背后指使之人必定身份显赫。

张重光思忖着昨天的晴空霹雳,一时理不出头绪。

又思量如今自己去哪皆有甲士护卫,委实难以脱身,便宜老爹张骏前来探望时,总盯着他的眼眸瞧,应是已然起疑。

张重光的便宜老娘乃是西域鄯善王元孟之女,昔日被进献给张骏。

赵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啜泣声,将张重光拉回现实。

“憋回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旋即,张重光吩咐董内侍,将内院年轻貌美的女使全部唤来。

张重光从袖口取出一方丝帕,蒙住眼睛,嘴角噙笑,向女使们扑去,“美人,本公子来啦~”

若不尽快暂且融入角色,他的纰漏会更明显,处境将愈加危急。

张重光环抱住一名胸脯鼓涨的女使,扯下丝帕一瞧,竟是当天共浴的水仙,叹了口气,将面带惶恐的她推开。

瞥见赵陆仍杵在梧桐树下,张重光向他摆摆手,赵陆才敢转身离去。

张重光见水仙泪眼汪汪,心中涌现莫名的烦躁,喝令女使们全部退下,独自倚着梧桐树。

张重光轻声嘀咕道,“走又走不了,计将安出啊……张祚那狗杂种屠戮宗亲,是三五……”

轰隆隆!

“啊!”

刚刚行至回廊的赵陆惨嚎一声,便被一道自九重天坠落的霍电倏尔轰杀。

张重光不敢置信地望向回廊内的缕缕白烟,须臾,他手扶梧桐树,昏厥倒地。

此次,张重光身子更加虚弱,整整昏迷一日。转醒时,董内侍守在身前。

张重光闭目沈思,心思巧捷万端,有了。吩咐道,“将水仙唤来,再准备一百两纹银给她。”

数日后,宫内流传一则谣言:张重光乃是谪仙,口衔天宪,有人亲眼目睹他只一言便引雷轰杀两人。

谣言愈演愈烈,宫内人心惶惶,渐次有传言称,国师有意收张重光为徒。

……

大凉姑臧城廓不方,有头尾两翅,宫殿观阁,采绮妆饰。

七城相连,共二十二门,街衢相通。

青龙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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