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易20(1 / 2)

像舒光这样知天命之年仍在一线做事的长官放眼东华朝廷实属罕见。

无论是出于培养后继者给年轻人让路,还是稳坐中军安定人心,甚至仅仅出于虚荣心,大多年长官吏都会选择退居幕后。或许是对御史台的年轻人们做事不放心,或许是出于过剩的责任感,每每遇到要案舒光仍会亲自过问并协助调查。

没有助手、神秘且独来独往,却拥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关系网——上至高官巨贾、下至贩夫走卒。杜文里曾说自己只是对朝廷百官第二熟悉的人,舒光才是最熟悉的那个。

秘书省的府衙是个让人埋头于案牍之中的好地方,很少有人来到这僻静之地,可以安心做事更重要的是可以掩人耳目。舒光在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会自己驾车来到此地,梅少监特地为他留了一间书房用来读书与会客。

书房外传来三下叩门声,舒光喊了一声“请进”便顺势摘下了眼镜,揉了揉因为翻阅文书而觉得酸痛的双眼,他注意到镜片中映出的他的头上已有了几根灰白的头发,让他不禁感慨御史台真是个叫人未老先衰的地方。

梅友山轻启门扉后恭敬地致意,舒光虽不是他的长官,于他而言却像个师长一样。

“中丞,陈员外已经到了。”

舒光觉得梅友山这个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束自己,人来了只需要带来就好。他曾试图撮合梅友山和林秋离,可梅少监却说“她若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勉强”,但每天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能让秋离对他有意思倒有鬼了,舒光曾设想这小伙子会不会是望妻石下凡之类的。

“那让她来这里吧,只有她一人来此么?”

“不……给她驾车的是罗提督。”

听到“罗提督”这个名字让舒光脸色有些不快,御史台是绝对中立的监督者,在立场上应该保持绝对的中立,无论光复派还是维新派他都不想扯上关系。

“唉——那就请罗提督一起来吧。”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对自身立场太过纠结,鸦片案是御史台眼下第一大事,拔掉这张网比压制党争更重要。

罗挽之一身点缀花哨的紧身马褂让舒光皱了皱眉,这位维新派领袖在穿着上喜欢尝试新事物,他从没见过罗挽之穿着正经东华服饰的模样,这次这一身行头也不知是提督从哪里置办来的。

与罗挽之并肩而立的女子则显得“正常”得多,她的头发盘成了女官们常见的发型,身材算不上高大却因为昂扬的姿态而显得气场强硬,她脸上挂着东华官场上常见的不带感情的浅笑,把真正的心绪和想法埋藏其后。

“听闻陈员外前些日子在雅集上风头无两啊。”舒光寒暄道。

即便他并未亲身参加雅集,但在雅集上工部司与水部司的辩论早已在坊间流传,民间对眼前的陈随有了雄辩滔滔的风闻。

“不过逞口舌之快博个虚名而已,”陈随答道,“想必梅少监这般鸿儒与舒中丞这般清流看不上吧。”

二人明白这只是自谦之词,名声是虚的可名声带来的利益是实的。

陈随本就是唯一一个公开维新派立场的朝廷官吏,如今通过这一场辩论更是让朝野上下都把她视作维新派在朝堂之上的旗手;至于在雅集上与她辩得旗鼓相当得水部司郎中却因中规中矩缺乏鲜明的特点而没能引起坊间讨论。

梅友山和舒光对于朝政上的此消彼长并无兴趣,他们是站在党争之外的人。

两人对于陈随的态度和对于罗挽之的态度也截然不同:陈随认可维新派的主张,但她仍是一个务实的、遵守东华朝廷游戏规则的官吏;但罗挽之不一样,他是一个狂热的冒险者,是以打破东华现状为乐而不计后果的人。

几人简单的寒暄过后梅友山这个东道主便先行离开,那三人要谈的事情他不便知悉,每次舒光与人密谈时他都会识趣的离开,他这保持沉默的良好习惯让舒光对这个后辈很是喜欢——不然他也不会想撮合最得意的下属给他,缄默、持重而缺乏野心乃是御史们的良配。

在舒光原本的设想中,今天的谈话本不该有罗挽之的存在,考虑到他作为维新派领袖的身份或许他今日前来有他的目的。书房之中舒光坐在一侧,而陈随和罗挽之坐在另一侧,中间的书桌宛如一座山丘隔绝了立场不同的两边,但这两边人今天有着相同的目的。

陈随是鸦片案在御史台的首告之人——而她举发的对象正是自己的直属上级丁泊明。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