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书信,故乡与白星(1)(1 / 2)

世界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你我都是想要逃离的疯子。

四十六、

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用书信的方式向你说明一些事情,关于我琐碎的生活。原本我打算当面和你说清,在阿杰的啤酒屋里,喝着啤酒吃着小菜。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已经望到了路的终点。

虽然信的内容繁多,也很杂乱,但是我非常希望你能够耐心看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从中看到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我。

——————六月二十二日

四十七、

一月下旬,我因为一些事情请了假,提前回了老家。

工厂的放假时间是农历年末二十七,也就是说我大概请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假期。这在工厂是一种禁忌,不过无所谓,我早就已经做好从那离职的准备了,毕竟在那里上班非常折磨人。这份工作所带来的劳累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它会把人们的思想从大脑处剥离,只剩下一副腐烂的躯体在那日夜颠倒的工作。

幽暗的灯光下,人们表情僵硬,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竖起了巨大的屏障,他们就像是用肉体堆砌出来的机器人一般没有感情。

这是社会之下的社会,而他们却不像社会之中的人类。

四十八、

回到家时是晚上七点左右,我的父母也正好下班回来了。他们是在农村随处可见的农民,除去耕种时节,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被规划为开发区的荒地里、青山里种植果物,以此谋生。

“怎么回来了?上次不是说要等到差不多除夕才回来吗?”母亲好奇的问我。

我并没有告知我的父母我要提前回来,所以对于他们这副反应我早有预料。

“厂里面最近没什么事做,所以提前放假了。”我撒了个谎。

“这样啊,早点回来也好。”母亲显得有些高兴,但在注意到我脸上还未痊愈的伤之后,高兴又被担忧替代,“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干活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都差不多好了。”

“你说你要是有个万一……”

“什么万一不万一,你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见我不耐烦的语气,母亲显得有些委屈的低下头,什么也不说。

这时我的父亲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我拿着行李进了我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我的父亲是一位很严厉的人,而且脾气也有些暴躁。对于他的印象,我就只能够想到小时候他拿着皮带抽打我时的样子。

毫无疑问,他是我的父亲,然而对我来说他更像是一位和我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我与他基本上没有任何交流,哪怕是除夕或者春节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如此。

“你想吃什么菜?我现在骑着摩托去镇上买点,不然的话就只能吃今天中午剩下的胡萝卜炒猪肉将就一下了。”母亲敲响了我的房门。

“不用了,就这样。”

二十几分钟后,父亲、母亲以及我一起吃了晚饭。

这期间我们没有任何言语,一如往常。

四十九、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便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些刚从镇上买回来的水果。

五十、

发小k在得知我回来之后异常高兴,而那天他恰巧准备在田里弄窑鸡,所以他以非常强硬的态度将我邀请过去。

我的家距离他的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所以在上小学那会儿我们经常相互窜门到彼此的家里一起玩。而这或许也是让他成为唯一和我保持有联系的小学同学的原因之一。

“白星啊白星,听说你小子在外面发大财了是吧?”他双手放在后脑勺处,笑道。

“谁发大财了还会去坐站票的绿皮火车?”

“白老板做事低调点怎么了?”

“可别取笑我了。”

“什么取笑,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捏造的事实也算事实?”

“如果白老板不这么认为的话那也没办法。”

我们来到一条略微宽敞的大路上,在前面不远处的路口往左拐是一个公共休闲场所,每天下午都会有很多忙完活的庄稼人聚集在那里打扑克或者聊天喝茶,热闹非凡。

“话说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骑着我的座驾去迎接我们村里的大老板。”

“你有四个轮子的车不成?”

“没有啊。怎么?我那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配不上白老板吗?”

“两个轮子的车可不让上高速。”

“难道我不能走国道?”

“如果你愿意踏一两天自行车到市区内的火车站,然后又踏一两天再回到村里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其实纯当锻炼身体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比较好。”

“那不行,万一被他们发现我的脑子比爱因斯坦还聪明的话,说不准我可能就被关进小黑屋里做研究了。”

“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我说的可是真的。”

“那么我恳请这位智商超过爱因斯坦的天才把可控核聚变给研究出来如何?这可是让你名留青史的绝好机会。”

“不了,我跟白老板一样,做事比较喜欢低调。”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用幽默的话语惹人发笑。

这时,k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道路一旁的房子,“你还记得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吗?那个整天发酒疯的。”

那是用黄泥堆砌而成的小房,一层楼高,屋顶是用瓦片铺盖而成的。这座建于上世纪的黄泥房在如今这个农村显得格格不入,它像是一个被时代所抛弃的可怜孩童,每当下雨天来临的时候,它总是在屋檐下留着黄色的眼泪。

“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你某个远房亲戚的弟弟吧?”

“连这你也记得?”

“毕竟对他影响深刻嘛,都快要成为我童年的阴影了。”

“有这么严重吗?”

“那当然了!我每天下午放学回家都要经过这条路的!每当他喝醉酒在门口耍酒疯的时候我不得不绕一条非常远的路才能回家!”

“那还真是……痛苦的回忆呢。”k深表同情,“不过现在的话你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那不废话,我现在好歹也是二十多的人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k指了指那扇脱皮的木门,“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死了?”我感到不可思议,在小时候的印象里,他给人一种非常硬朗的感觉,哪怕是酗酒成瘾也不见得有病痛在身,特别是在干农活的时候,他的身手极为迅速敏捷。

“那倒不是。听说他被送进精神病院了,在几年前,那时你已经去外面工作了。”

“精神病院?为什么?除了酗酒这一点,他的行为和正常人无异吧?”

“听说是因为他家里人觉得他是个累赘,所以就把他送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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