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队长,我违反规定了37(2 / 2)

有人救他了吗?

齐子宸毫不犹豫地开了枪,那人的鲜血绽开,正落在墙边的全身镜上。镜子对着门是不符风水的,齐子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握着枪的手才放下,不知道属于谁的鲜血糊住了脸,糊住了精心设计的领结,背后是黑洞洞的门和闪着微光的走廊。镜子上的鲜血一滴滴顺着破裂的玻璃流下来,从肩膀到手臂,从衬衫到西装,从领口到袖章,从清晰到模糊,从理智到癫狂。

齐子宸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直到三层楼满满地堆砌了尸体。

他放走了一个人,刻着他的“红”字。

房子静下来的时候,齐子宸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肩膀、小臂、腰腹、红色西装上的鲜血是谁的,他早就记不清楚了。

把自己砸在墙上,齐子宸看着一屋子的人。

有人是没死透的,支棱的手还一下下抓着窗户上的报纸。齐子宸只看着,看着那只痉挛的手,扭曲的指尖和耳边一声声痛苦的喊叫。

齐子宸摁住了耳后的通讯器。

“队长。”齐子宸看着那只手最终垂了下去,“我违反规定了。”

“你看看,我就说吧!”周惜烨拿手指头指着面前平直的公路,“扔鞋子是有用的!”

“有用你个头!”蒲银砾握着方向盘,车子碾过路上的碎石块,背后的铁箱震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巨大,“信你不如信天气预报。”

“你还看天气预报?”

“大多数贩子都是看天吃饭的。”蒲银砾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方向盘上弹着,“当初我带着唐江洲刚来到东南亚的时候,我只敢在下雨的时候突袭抢他们的一批货,然后再倒卖。当我把东西运回去的时候,总有一大半已经不能用了。”

“辛苦了。”周惜烨语气平淡。

“你可以认真一些吗?”

“你真的辛苦了。”

“……”

“前面有村落了。”周惜烨指着远处隐约的灯光,“进去之后就能问路了。”

“那边有人?”蒲银砾眯起眼睛看着公路的旁边。

看着像个年轻的男人,拖着半边身体一步步走得蹒跚,每走一步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时都能昏迷,却给魔鬼拎着脖领子一样一刻不停地走着。

“受伤了。”蒲银砾转回头。

周惜烨往窗外瞥了一眼。

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了蒲银砾的方向盘上。

“停车!”

“干嘛?”

“快!”

蒲银砾一个急刹车。

“你什么毛病?”

蒲银砾话还没问完,周惜烨就已经蹿下了车,回跑几步就揪住了男人的领口。

男人像受惊的鸟一样惊叫了一声,瘫软着身子倒在了田埂上,若没有周惜烨抓着,可能就滚下了缓坡。

“怎么了?”蒲银砾凑近。

男人的锁骨边一片血红,模糊的血块里隐约是一个字。

红。

蒲银砾屏住了呼吸。

“哥,完了。”周惜烨的声音颤抖,“我最害怕的事情好像已经发生了。”

周惜烨和蒲银砾赶到的时候,王春彧一行人站在楼下,郎东哲手里攥着一卷警戒线,一副要系不系的样子。

邵崇兰抬眼看了周惜烨一眼,“来了。”

周惜烨微微点了点头,“他人呢?”

唐江洲伸手指了指楼上。

“不愿意下来吗?”

“不是。”王春彧看着周惜烨,“是我们不愿意上去。”

“发生什么了?”蒲银砾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

郭文韬伸腿点在了大门下面的地上,马丁靴一滑,就是一条血线,从门底下顺着脚尖滑出去半米,逐渐稀疏的血迹一直到最后都触目惊心。

“他一个人杀了四十多个。”郭文韬看着那条血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周惜烨咽了一口口水。

地上的血迹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真实了。

王春彧盯着周惜烨,一动不动。

周惜烨犹豫了一下,“我能上去看看他吗?”

王春彧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

“你先去。”王春彧打断周惜烨的话,“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王春彧的话出口便是硬邦邦的。

蒲银砾印象中的王春彧一向是个有些脱线的人,虽说决定果断做事风格鲜明,但他却也从来没看过王春彧动气的样子,面前这个眉头紧锁、语气强硬的人多少有些陌生。

门在周惜烨背后关上了。

“警|察只能在任务允许的范围内杀人,对所有生命都是能留则留,要执行个人任务必须报备队伍得到允许,任务过程中所有死伤都要控制在规定范围内。”郎东哲像是特意解释给蒲银砾听,“所有能犯的不能犯的忌,齐子宸全部犯了个遍。”

“这也就是我是队长。”王春彧靠在车身上,“换别人,齐子宸现在就可以滚了。”

蒲银砾张了张嘴,“那你呢?”

“我在考虑。”

王春彧是认真的,蒲银砾听得出来。

“他杀了四十多个。”唐江洲吐出一口气,“他不是杀了四个。”

“可是那些人都该死。”

“那你更该死。”郭文韬看了蒲银砾一眼。

蒲银砾瞬间闭了嘴。

“如果论该不该死来杀人。”郭文韬指了指大门,“周惜烨现在走上去,齐子宸就应该对着他开枪。在这种方面论资排辈,你和周惜烨都排在这一屋子人前面。”

“他会开枪吗?”郭文韬盯着蒲银砾,“他不会。”

蒲银砾没有说话。

“他如果是个普通人,这种行为算个民间英雄了。”唐江洲顿了顿,“但他是个警|察,这种行为就是找死。”

蒲银砾想了想,“刚才我和惜烨在路上看见一个人,脖子上……”

“刻着个红字吗?”王春彧冷笑了一声,“这个在东南亚毒圈里都出名了。”

“他为了转移注意力。”邵崇兰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本来JZ和曾红受到的攻击差不多,现在他通过这种招摇的行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曾红身上,这样周惜烨就安全了。”

蒲银砾点头。

“这种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邵崇兰补了一句。

“从队伍的角度来说,如果他们两个人一定要牺牲一个,我们会选择周惜烨。”王春彧看着蒲银砾,“这样说很残忍,但我觉得你应该理解。”

蒲银砾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郭文韬,那厢低着头,脚下还踩着齐子宸留下的血迹,鞋尖点着一点血红,在地上滑出了一朵玫瑰样的形状。

蒲银砾把视线移回来。

“我能理解。”他说。

“你理解个屁。”郭文韬开口的语气异常强烈,听得蒲银砾心头一颤,连王春彧都吓了一跳。

“周惜烨杀不了这四十几个人吗?”郭文韬看了一眼王春彧,又看了一眼蒲银砾,“他们两个对换位置,结局是一样的。”

“齐子宸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很有可能让我们整个计划暴露,我们承担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王春彧的声音冰冷。

“我知道。”郭文韬声音强硬,“你觉得齐子宸不知道吗?”

“有些事就是你崇兰知道你错得一塌糊涂,你也一定会去做。”

郭文韬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唐江洲滑了一下脚,背重重地砸在了墙上,砰的一声撞击声之后,死气沉沉的空地上再没有一点声音。

“你们见过火光里的废墟吗?”王春彧开口的声音颤抖。

蒲银砾看着王春彧,那厢的嘴唇微颤,整张脸映在车灯里全是惨白。

“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我布置的任务永远是有漏洞的,也不知道作为一个警|察的规矩,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万全的计划。做第一次低烧的队长时,我总是诚惶诚恐的,害怕你们不服我,害怕我的决定会害了你们。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所有结束的时候,站在断壁残垣上,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蒲银砾清晰地在王春彧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哭腔,“我不是警|察出生,有时候也不能和你们感同身受,但你们有多少不容易,多少过去要去报复,多少情感要去隐藏,我都一清二楚。第二次低烧开始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庆幸,因为这个队伍里有周惜烨和蒲银砾。”

蒲银砾一愣。

“我的出生多少和你们相似。”王春彧看着蒲银砾,“这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我从未开口过。”

“我很早就与你说过,我们守护一切向阳的人。”

“你知道我有多想守住你们吗?”王春彧的眼神滑过面前一个个队友,“我很自私,我不在乎你们是死是活,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失去一切的孤独。”

“我怪齐子宸,不是怪他不守规矩,不是怪他不理智,也不是害怕因为他的发狂而导致计划的暴露。我什么都不怕,没有什么情况是我们救不回来的。”

“我拼命护你们,却拦不住你们自己去送死。”王春彧盯着郭文韬的眼睛,“你能回答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曾经许诺,这一次,要所有人活着回来。”

“我求求你们,不要让我食言好吗?”

房子里的血腥味异常浓重,挤满了每个角落,几乎喘不过气来。

铁皮的楼梯只有一个人的身位,周惜烨扶着墙跨过斜倒在楼梯上的男人,像是失足掉下来的也像是被人扔下来的,男人的脑袋上有个巨大的血坑,直磕在楼梯上。

周惜烨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齐子宸靠在墙角上,红色的西装上全是斑驳的血点,分不清来自哪里,像个破碎的布娃娃,给人挖了棉絮,填进了发锈的铁块,最终不堪重负撕开了表皮,扯开了精心缝合的线,里面残留的棉布也粘上了血。男孩的眼神多少有些涣散,在周惜烨推开门的瞬间用尽了全力似的汇聚起精神来看他。

“来了。”齐子宸说。

“嗯。”周惜烨握着门把手,没有往前走。

“他们怎么说?”齐子宸像是想要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动了一下却脱力一样落下去。

“我没听。”

“可以拉我起来吗?”齐子宸看着周惜烨,“痛。”

男孩的声音微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跨过满屋子的尸|首传到周惜烨耳边的时候,周惜烨浑身颤抖了一下。

“好。”

周惜烨一步步走到齐子宸身边,小小的房间里一步步都有回音。

他蹲下去撑住齐子宸的身体,男孩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对不起。”

周惜烨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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