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野老与秋收(1 / 2)

上次前来兴山,只为查劫粮一案,因此段然并未对此地做更深度的考察。

拿到详细的资料以后,段然很是后悔。他在下令要求兴山县将虫儿山三百多口安置进慈安堂时,却没有料到慈安堂的收容能力——便是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也只有二百多人能住进去。

那时候邓平已被下入大牢,吴颁等人也不敢触段然霉头,整个归州府辖区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一声令下,兴山县长王修又怎敢不从?

段然是要为此番事端负责的,即使兴山县内早已矛盾重重。这一笔帐,他要牢牢记下。

在收到周辅的回信后,段然又在县衙等了几天。过了些日子,他觉得有必要去城南一趟了。

乡野里,稻田已是金黄,农家们正数着日子准备秋收。现在正是农忙前最后的空闲时间。

段然只带了刘全相伴,随便找了一户人家,便小扣柴扉。路上倒也看见了一些高门大户,但段然是不想去拜访的。

家主人姓张,正是二十年前在此屯田的军户,如今手脚健全,儿孙满堂。张老汉坐在院子里,见来了客,便喊人又拖了两把凳子出来。

落座后,段然就说:“老丈,我是新来归州当官的,你不要紧张,我就是想看看咱们归州府的风土。”

“先生看着年纪不大,已经是州府里的官了,真是厉害。”张老汉说着便招呼家里幼童出来见礼,但到底没人来。

“不敢不敢,我听说城南有很多以前的老兵?”段然问。

老人扇着手里的蒲扇,说:“老汉是潞州府人,来这边快二十年了。”

“可住得习惯?”

“天底下农庄都是一个样子的,无非老家种麦,这边种稻,没什么好不习惯的。再说,二十年也住下来了,不习惯也都习惯了。”

“庄里都是和您一样的老兵吗?”

“不都是,也有以前就住这的?”

“相处得怎么样?”

“都是乡里乡亲,就是讲话不好懂,相处是一样相处的。看看水烧好没?”说完张老汉便往里屋喊了一句。

段然原以为是主人家烧茶水招待自己,不一会儿却见他老妻搬出来一只澡盆,然后到厨房打了桶热水便往里灌。却是段然自作多情了。

见水倒好,张老汉也站起身来,从屋里拽出两个垂髫的小童,揪出一个来扒了衣服。段然就坐在板凳上看着。

裸着身体的那个,伸出脚往盆里探,瞬间又缩了回去,喊了声:“烫!”张老汉便又去厨房打了桶凉水往里兑。那孩子便再试了试,却仍喊烫,老汉便再兑些凉水。如是者三,直到张老汉不耐烦骂了一句后,那孩子才忍着坐了进去。

这些都做完后,张老汉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他那老妻端着水瓢开始帮孩子洗澡。待老汉坐回来时,段然便和他继续寒暄起来,聊得也大抵是农事。

两个孩子都洗完澡后,张老汉对他们说:“这个哥哥看到没,当了大官的,你们要学他,以后也跟他一样!”

说着,张老汉便将板凳搬过去,脱了鞋子捋起裤腿,开始就着尚有余温的水洗起脚来。

段然走到院门口,回头同老汉告别,又问:“老丈怎样看兴山县人?”

“我不就是兴山县人么?”老汉反问。

张老汉确实是个活得洒脱的农家汉,一家人自得其乐,纠纷也好、矛盾也罢,都影响不到他自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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