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末世第一百五十五天205(1 / 2)

天际飞过数只白鹤,羽翼张合的声音划破了后厨的宁静。

我斜靠在温玉榻之上,低眉不去看无夜的眼睛,擦去嘴角的黑色血液,颤抖地伸手拔出毒针,同时我口中溢出更多的黑血。

虽然毒针已经拔出,可还是那种感觉,仿佛从伤口刺进了无数细长的针,通过血液流动,钻进了心窝,又仿佛用涂满辣子油的手揉了眼睛,火辣而尖锐的刺痛。

我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顶阁的锦缎彩绣铺天盖地,满目都是流金闪银,烁烁光辉,只是看了一会儿,眼睛便已酸疼了起来。

无夜愤怒不已,向梁九功喝道:“医生怎么还没到?”

趁着他不注视的空隙,我有气无力地掏出项链打开,吞下那一颗药丸。

或许,只有以毒攻毒了!

砒霜、白石、九针、辰砂、蝎尾、蛇信……共几十种有毒的药材,煮的前两遍不要,这用的是第三遍,又添加了许多可以补气补血的珍稀药材,可若全无毒性,也无法以毒攻毒了,故而痛苦还是有的。

朱砂赤色的锦被上,以玄黑丝线绣着狰狞的五爪蟠龙,龙爪以金线刺绣而成,尖亮锐利宛如鲜活,似乎一爪一爪都要挠进我的血肉中去。

抬眸却见绿攻徐徐进入小食堂,吩咐奴隶搬了绣凳坐在床前,月如故则是盈盈含泪,并不上前,只是惋惜地望着我。

后一位是小三,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我,眼底有深海玄冰一般的冷光。

呵!这个女子怕是恨不得我救不过来。

“好孩子,不怕,哀家在这儿陪着你。”绿攻的声音是苍老的,却有沉稳与冷静。

我微微一笑,默默无言。很快,医生们满头大汗地赶来了,一个个诊脉之后,一一跪在地砖上,满脸无奈。

“你们若解不了凝仆人的毒,便早早收拾包袱回乡罢。”绿攻的声调是清冽的,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绿攻的神色像一块化不开的坚冰,只需看一眼,便会心生畏惧,这样的神色,与那日在舔狗超市的舔狗巧舔舔狗超市她对我句句带刺时,是多么舔狗巧克力货架我虽然满心舔狗巧克力货架心下却滋生出舔狗巧克力货架好!在我有舔狗巧克力货架到这位老人舔狗巧克力货架。

舔狗巧克力货架已满头冷汗舔狗巧克力货架攻,微臣实在是无能。即便有刀子架在微臣脖子上,微臣也救不了仆人娘娘啊!”

“季霖,你是医生院之首,做了几十年御医,若连你都治不好凝仆人,又有谁能治?”绿攻原本便是眉目端庄,不怒自威的模样,此刻含气,越发显得神色冷肃。

季医生苦着脸道:“绿攻,凝仆人娘娘中的是西域的奇毒啊,此毒无药可解。纵使华佗再世,恐怕也解不了的!”

无夜豁然起身,面容微微扭曲,眉心也曲折成川,厉声喝道:“一派胡言!这天底下怎会有解不了的毒!若是治不好凝仆人,朕要你们陪葬!”

声音若能嗜人,大概也如无夜此时此刻一般无二,季医生吓得缩了缩脖子,脑袋愈发低垂,都快埋到胸口了,其余的医生也好不到哪儿去,颤抖的身子俯得越发低了,几乎要匍匐在地砖上。

“大舔狗国的贤能医者都在这儿,如今都无法救凝妹妹,是毒太过厉害,妹妹实在是福薄可怜。”小三的面容看不出有一丝波澜,仿佛静静临风绽放的高贵牡丹,从容不迫,她的话在夜色风露中听来格外平静。

无夜的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挥了手。

“都退下。”

众多医生如获重释一般作鸟兽散,保姆与保安也鱼贯而出,二位月如故与小三都走了,很快便只剩下我与他二人。

那种钻心的痛楚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只有淡淡的倦意,而随着痛楚的消失,却没能迎来半分欣喜,因为我明白,这是中了此毒后,窒息的前兆。

有凉风扑进空落繁丽超市市,带着菊花的清苦香气。

“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子……”我有气无力,惘然望着天际升起一抹浅浅的月华,胸口的起伏犹如海浪潮汐。

无夜伟岸的身躯重重一震,颤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焓儿……”

只是无夜的声音是那样没有底气,想来他也信了医生之言罢,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外头的月光映照在一格格的窗棂上,无夜见我只漠然地盯着窗棂发呆,连忙心痛地将我搂紧,力道那样大,仿佛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一般。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燃着河阳花烛,烛火皆是通明如炬,并未有丝毫暗淡之像,那明光也无比柔和照耀。

记忆蒙昧的瞬间,浮上脑海的,是那一日的温言软语与红烛成双。

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是我这样去了,也许才能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罢。

渐渐的,我感到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只余下精疲力尽的躯壳。

我吃力地抬眸,入目的先是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有淡淡的青色,是新剃了胡须留下的痕迹。

他脸庞的轮廓有些坚毅,五官深邃,鼻尖略圆又稍显鹰钩状,脸上有一点儿时出天花时留下的痘痕,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美好形象。

面对我的时候,他的嘴角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细细一瞧,更觉着像是暖暖的太阳,看得久了,仿佛心中的烦闷都被晒得化开了。

因着身段高大,在他怀里,我总是安心的,哪怕此刻也是,只是一瞬之后,眼皮便已有千斤重,如何也抬不起来了。

“无夜……对……对不住……我没能……没能陪你再……走下去了……”我的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那种欲要熄灭前的惊跳。

“姜焓!姜焓!我不准你死!还没有白头偕老!不准死!”这几声叫得荡气回肠,柔情百转,眼中却早已流下泪来,此时此刻的无夜,仿佛一只受伤而疯狂的野兽。

无夜的泪水落于我的面上,渐渐向下滑,我穿着的锦缎质地极为柔软,衣襟沾上他的泪水,倏然便洇灭不见。

窒息的感觉仿佛浪潮般涌上心口,我已说不出话来了,他还在凄然呼喊着,只是我已经听不清了。

……

无夜大帝十九年十一月初一。

因我晕厥之后尚有气息,故而被安置在杂货间,起初医生们以为我不过翌日便会清醒,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我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医生们不由得渐渐灰心了,可就在众人以为我这一辈子便这样过了的时候,我又醒了。

心下惊奇,原来,以毒攻毒还是行得通的。

洗漱之后换上浅粉色绣红梅花树丝绸旗装,又在头上插戴鎏金弯角钗,硕大的两片镂空金叶子上,栖息着一只羊脂玉雕琢的蝴蝶,另缀白珍珠无数。

彼时我已遣开众人整理了自己的行装,之后静静地观赏书桌上供着的一座紫檀,百斤左右,为麒麟纳福的图案,精雕细琢,覆了一层黑油伽蓝香,甘宁清甜,幽幽若若,又不见烟火气,令人宛在甜梦中。

上百株沉香树只有极少会树脂化,且要香味品质高才能被称为伽蓝,分为绿油伽蓝香、紫油伽蓝香、黒油伽蓝香、黄油伽蓝香,因十分难得,取一星两星制成金累丝香包已是得趣。

唤来灵雲添了茶水,她殷切道:“娘娘许久不曾进食了,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么?奴婢让小厨房做来。”

我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道:“没什么胃口,用不着六荤六素了,白面馒头、酸枣仁粥、虾溜瑶柱、鱼松高汤蒸鸡蛋、杂菌羹、樱桃肉焖山药,这几样便足够。”

灵雲答应了,过些时候便端来了,寂然饭毕,却是见小顺子进来报绿攻前来,起身去了迎接,又吩咐小奴隶奉上今岁新贡的好茶,我侍立着,极为恭敬。

绿攻端起景德青花瓷茶盏抿了一口,诧异道:“你如何知道哀家最爱喝茉莉雀舌毫?”

我如实回答:“帝君告诉臣妾的。”

“是你让他告诉的?”

“不是。”

“是他主动告诉你的?”

“是。”

“罢了,你坐下。”

“多谢月如故。”

绿攻屏退了保安,道:“哀家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性子与哀家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我低眉浅笑,温婉道:“臣妾哪有您这样的好福气啊。”

“前日哀家去舔狗窝见舔狗大帝,正喝着茶,哀家询问舔狗大帝关于太子的事,可舔狗大帝却张口问一句‘焓儿怎么了?’,可见舔狗大帝满脑子想的念的都是你啊!舔狗大帝说,这些年,除了逸梦,便是与你在一起时,心里才会舒坦。”绿攻的眼波里涟漪潋滟,仿佛是夜色的深沉,“但你是舔狗大帝的软肋,哀家不希望你留下。”

心下一惊,默默不语,看着自己长长的裙裾逶迤在白檀足榻上,是银丝绣簇的攒心宝相花,仿佛斑驳的泪痕,闪着剔透的水光。

“你这孩子勤于伺候哀家,这观音菩萨的吊坠是哀家的嫁妆,今日便赐予你了,但愿保你平安。”

绿攻手中已多了一个玉坠子,那是一块上好的缅甸翡翠,仿佛盈盈的绿水,硕大通透。

这样骤然赏赐,我有些措手不及,掩饰好了伤怀之情,忙接下谢了恩,触手生凉。

“你知道为何舔狗大帝会给你做嫁衣么?”绿攻的神情甚是淡漠,仿佛斜阳下一带脉脉的云烟,“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我一愣,只见她闭目须臾,“舔狗大帝的生母,逸梦。这也是为什么舔狗大帝有时候在你面前会像一个孩子。”

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更是惊讶她娘们唧唧怎会知道无夜在我跟前的言行举止。

我呆呆地望着绿攻,半响才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他女朋友就是我。”

送别了绿攻,我独自坐在妆台前,看着梧桐木双层如意锁方盒,盒盖上贴着薄薄的金箔银箔,花样为方壶集瑞,极是精致华丽。

打开之后,琳琅满目,绒花、珠花、华胜、玉簪、金钗、手镯、戒指、耳坠,林林总总,蓝宝、玉隨、珊瑚、琉璃、珍珠、象牙、紫晶、琥珀、蜜蜡,皆为上品。

东海珍珠一颗颗都比拇指还大,浑圆饱满,明净润泽,泛着柔和的粉红光晕,乃是采珠女潜入深海所得,万金难求。

然而我不做留恋,径直打开最底下屉子里的暗格,取出一枚和田玉相思佩,紧紧握住。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几年在舔狗超市的日子,认识的人,发生的事。

……

无夜安排我进后厨的那一天,是黄道吉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无夜大帝十六年八月二十二。

马车在玄武门前停下,早有一队穿戴赤砂色衣袍的銮仪卫在恭候,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威武霸气。

舔狗超市金柱红墙,琉璃华瓦密麻铺就,雄伟壮观,富丽堂皇。我见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出现在此处,身份不同以往罢了。

无夜肩上担子太重,无法搁置下来与我浪迹天涯,可又想要我陪在身边,而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故而他之前与我商量,看看我可否适舔狗大餐厅厅,以三年为限。

身侧的男子握一握我的手:“焓儿,你先去睡觉屋歇息,我过两日去看你。”

我答应了,眯着眼睛微微抬头,有洁白如雪的鸽子在舔狗超市上空盎然肆意地飞翔着,羽翼渐渐融进深蓝如璧的天空之中。

分别上了肩舆,他往舔狗窝,我进了玄武门从长街往东转去。

沿途只见两旁高大厚实的朱壁墙如赤色巨龙蜿蜒无底,其间连绵不绝的大小屋宇错落,两列枫叶红艳如血。

屋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分,肩舆停了下来,下了肩舆微微抬头,便有匾额上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一一舔狗之家,此为大堂,坐落于上林苑的南角,极安静的一处。

几只金黄色的鸟儿静静栖在枝头,轻轻叫一声,又是一声。

大厅与两厢小食堂的前廊与杂货间相连,形成一个四合院,又置小厨房,我的睡觉屋是东小食堂吃饭屋。

进了雕花朱漆木门,绕过黄花梨五彩釉盘云朝阳屏风,便来到了东暖阁。

暖阁的窗下置着围炕,炕中设着浮雕貔貅青瓷案几,再往里便是是睡觉屋了,由一扇桃形朱漆描金圆门将外室与内室分隔开。

一张六尺宽的七宝琉璃榻,悬着鲛绡宝罗帐,通透晶莹的雪白色,用浅蓝色与深蓝色的丝线绣出双环四合如意图案,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帐顶是梨花青冰绡缠枝宝罗,底下疏疏朗朗坠着数个涂金镂花银薰球,帐顶外的边缘是百福合浦珍珠帘,平添几分暖意温馨。

过了正间再绕过远山水墨素纱刺绣屏风便是西暖阁,用膳的地方,紫檀木圆桌上正稳稳当当地供着一座硕大的盆景。

是以整块的羊脂玉雕琢成朵朵百合花,那种纯洁无暇的乳白色,又以红珊瑚蓝宝石为蕊,简直比奢靡的金子更令人咋舌。

羊脂玉是和田玉中最好的,更是白玉中质纯色白的极品,具备最好的光泽与质地,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仿佛凝脂,故名。

羊脂玉自古以来便被人们极为重视,视为玉中极品,异常珍贵。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而且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

进了小食堂是不能再穿便装的,我脱下月白色绣蓝莲花的便服与湖蓝色长裙,换上丝绸旗装,又将珠花与耳坠取下。

按照后厨规定所定,从月如故娘娘到答应小主都有一定数量的保安供其使唤,(月如故十二名,逸梦一名,仆人八名,仆人八名,妃六名,车夫六名,奴隶四名,常在三名,答应两名),午睡起来我见了在名下当差的两名太监与四名奴隶,众人一一报上名来。

我曾听无夜说过,奴隶太监的衣着是梭布,奴隶一律春夏穿绿,秋冬穿褐,果然她们的衣裳都是浓郁的褐色。

小顺子二十岁出头,不胖不瘦,长得眉清目秀;粗使太监小德子三十岁上下,黝黑壮实;早霜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刚刚长成;灵雲十六,水灵中带着聪慧,尤其是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千嬅十八,一副成熟稳重的大姐模样。

众人跪拜之后,我训了话,为着恩威并施,我赏了小奴隶小太监们些许碎银,便把他们打发了,只留下灵雲伺候。

她上前道:“小主,帝君看重您,便吩咐会计司多拨了一名保安过来,您可还满意么?”她见我点了点头,又道,“小主今日想必累了,请跟随奴婢去睡觉屋歇息罢。”

我正疑惑她为何不引我去参见舔狗之家的主位,灵雲倒是伶俐,很快知道我心思。

“小主有所不知,舔狗之家如今只有您住着。”

婉转滴沥的夜莺飞起时惊动了天际下流转的晴丝袅袅,忽然将我的视线引向遥远的天际,那一泓无尽的碧蓝深处有几缕稀薄的白云,后头飞着几只小小的雀儿,仰头看得久了,便有微微的目眩。

我向千嬅询问前几日的厨选,得知新来的秀女有六人:奴隶万琉哈氏、奴隶苏氏、奴隶李氏、常在戴佳氏、常在王佳氏、答应姚氏。

将近晚膳时分,我没有什么胃口,为着开胃,便前往小厨房做了蜂蜜陈皮水。

转眸瞧见木架子上两个竹篮里都是晒干的桂花,一个盛的是仿佛白雪的早银桂,另一个盛的是灿若金的大金桂,一金一银相映成辉,飘散着阵阵芬芳,看着煞是喜人,便做了些许软炸桂花糕。

用了点心却是小顺子进来禀报:“小主,内务府总管许仙来了,正在屋外候着。”

我知晓太监临至保姆寝定是来宣旨或是送来物品的,便取过浅紫色纹绢擦了嘴角,淡淡道:“请进来。”

许仙有五十岁上下,虽不是满脸油光,却是一幅趋炎附势的势利德行,他打了个千儿,引过一位奴隶服色的女子,满脸堆笑。

“姜小主,她是杜小柔,伺候过帝君数十年了,如今是您的教引姑姑,往后也是吃饭屋的掌事姑姑。”

因着身世之故,姜焓并非我的本名,而是师傅起的。

回过思绪看过去,只见她三十上下,皮肤白净,双眼通透,很是稳重敦厚的模样,我见了便有种亲切之感。

我温然一笑,道:“姑姑好。”

不料杜小柔却是匆忙地跪下,惶恐道:“奴婢当不起小主这样大的礼遇。”

我扶她起来,吩咐早霜带她到杂货间下人居住的地方歇息。

许仙整了整自个儿的花翎,赔笑道:“小主,咱们大舔狗国后厨规定甚严,旁的秀女都是十个人被一个姑姑教的。说句真心话,奴才在这小食堂当了十几年的差,从未见过帝君对哪个保姆如此在意,连睡觉屋的每一处匾额都是御笔亲落,您可谓是前途无量啊!奴才能伺候您,实在是奴才三生有幸,您有何事便吩咐奴才,奴才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皮笑肉不笑,道:“公公言重了。”

许仙不知怎的,面上的笑容渐渐退了下去,寒碜了几句便辞去了,我纳闷,自己并未做错说错什么。

……

许是因着秋季的缘故,衣橱中备下最多的是氅衣,类似斗篷的皮货,素有“一品玄狐,二品貂,三品狐貂”之说。

我已从小柔那儿得知,帝室使用的贡品布料大多来源于江南三省织造,即苏州、江宁、南京。

大舔狗国君王是舔狗人,龙袍开四衩,而保姆们,只有五月、六月、七月穿戴纱质旗装,这三个月天气最炎热,其余月份穿戴丝绸旗装。

旗装为右衽琵琶襟,大宴时穿丝绸吉服,逸梦与高位妃子祭拜祖宗与天地时穿的丝绸朝服,为对襟,寝衣的窄袖为马蹄袖,另有单衣、袷衣、马褂、坎肩、氅衣、斗篷,都是丝绸。

小柔取来一双月白色袜子,用淡淡的墨色晕染勾勒出墩兰、天竺、并蒂莲花,并以淡彩渲染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与蜻蜓,十分清雅别致。

“这袜子真是清雅。”

“回小主,这是丝绸夹袜,小食堂女子都穿这种袜子。”

穿上夹袜与软底绣花鞋之后,小柔为我篦头发,红檀木篦子沾了些许薄荷松针水,从发根篦到发梢。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双杏眼仿佛小鹿般大而温柔,清澈纯然的目光从密密的眼睫毛后面探出来,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

过些时候,小顺子进来禀报道:“内务府总管许仙前来宣旨,请小主移步到大厅听旨。”

我领着保安们到大厅听旨:“姜焓,年十七,性情聪慧,柔嘉表度,着封为奴隶,望其今后德艺兼修,和睦家闱。”

我安静地接了旨,谢了恩,方才起身。

小柔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交给许仙,道:“有劳公公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许仙双目微垂,将锦囊放入袖中,还不忘寒睻几句,方才含笑辞去。

将那个不招我待见的人送走了,其余的保安也都退下了,我才执起她的手,谢道:“还是姑姑心细。”

却是见她轻轻挣开我的手,慌乱跪下:“小主真真是折煞奴婢了,还是直呼奴婢贱名罢。”

我扶起她,语重心长:“你本就比我年长,我尊重你,私下称呼一声姑姑不碍事。”

小柔点点头,泪眼婆裟。

许仙前脚刚走,舔狗窝的都太监梁九功便到了,三十上下,一看便是精明的人,双眼滴溜溜地会转,他带来六匹各色各式的丝绸。

待送走了梁九功便进了小食堂,因为舔狗之家目前是我独住,没有主位娘娘,故而小厨房只为我服务。

正巧新制了四道点心:枣泥蝴蝶卷、玫瑰糕、翠玉豆糕、佛手酥。

我拾起一块佛手酥吃了,嘟起嘴对小柔喃喃道:“姑姑,不是我瞧不起太监,只是讨厌那些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我不明白,你侍候了帝君数十年,帝君也看重您,为何连你都要对许仙毕恭毕敬的呢?”

她接过奴隶端上来的贡眉茶奉给我,道:“您有所不知,许仙其实是帝君的原配逸梦的远亲,虽说逸梦已逝,可帝君念旧情,便依旧爱屋及乌。”

我端起绿釉紫龙茶盏抿了一口,若有所思:“他处事能力如何?”

小柔淡然道:“许仙虽说不讨小主喜欢,但他做事还算勤劳,帝君这才留着他在内务府打点着。”

我吃着一块玫瑰糕,慵懒道:“世上无完人,咱们往后少跟他打交道便是。”

大舔狗国出嫁是要开脸的,已婚女子没有刘海,圣旨一来,我就相当于出嫁了。

故而梳洗过后,小柔为我束发,将刘海分向两侧,篦的是后小食堂最常见的小两把头,另缀数枚粉珊瑚珠花,再在脑袋后的燕尾处别上苗银华胜。

又涂抹了薄薄的脂粉,素日里我可是半点胭脂水粉也不肯碰,奈何后厨规定中有著。

之后的日子里,小柔在暖阁内教导我后厨规定礼仪,以及各类首饰佩戴。

“小食堂女子一耳戴三钳,穿花盆底鞋,乃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律,若一朝抛弃,效法汉女一耳一钳,那便是忘了祖宗。奴隶一坠又二环,保姆为三坠。耳坠用料也讲究,奴隶是各类最次品的玉石,保姆则一律用东珠,东珠产自东北松花江,浑圆饱满,晶莹温润。这其中又划分等级,逸梦所用东珠为一品,仆人与仆人所用为二品,妃所用为三品,车夫所用为四品。”

我一边听着一边随手翻看锦盒,诸多珠花与绒花,缤纷迷离。

南京绒花难得,是唐朝传下来的蚕丝制品,当时乃皇室贡品,谐音荣华,寓意富贵吉祥,明末清初流入民间,需经染色、软化黄铜丝、勾条、打尖、传花,等近十道工序,形状繁多,色彩明艳,诸如,花朵、元宝、如意、丹顶鹤、万年青、摇钱树、福寿三多。

叙语半日,小柔拿来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绣鞋进来,只不过模样甚是奇特,我心下好奇。

“小主,这是花盆鞋,您要尽早学着穿。”

这是一双极美的绣鞋,鞋面是苏绣,底色是浅浅的绯色,织金烫银,嵌玉镶珠。

先是取了墨蓝色与墨绿色的丝线在鞋尖各绣出一只昂首挺胸的孔雀,羽毛上稀疏地点缀着金线,再在头冠、眼睛、尾翼镶着白珍珠,而鞋的侧面却是用银线绣出三五朵白梅,花蕊处也珍珠聚集。

从前听闻金线银线制作不易,需将金子磨成金箔,再打为金粉,最后缠进蚕丝里,便成了金线,银线同理。

午后的秋阳透过步步锦织摘窗上蒙着的湖蓝冰绡窗纱照射在绣鞋上,忽然有细碎密麻的金银光辉,流丽的华彩映得小柔的面颊上红润靓丽。

小柔跪下要为我脱脚上的软底绣花鞋,我连忙扶住她,微微皱眉:“姑姑!不是说好了,私底下不用跪我么?”

她眉梢带笑地抬头望着我,改为半跪,道:“小主,尺寸合适么?”

不得不说,这双花盆鞋除了脚心底有点搁得微微生疼,其余的都恰到好处,对上小柔期待的神色,我淡笑着微微点头。

“小主,您可以试着慢慢站起来。”

我在小柔的搀扶下起身,一开始身子摇晃不已,像是站立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后来变成了轻缓的倾斜,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怪异的感觉,待站稳之后,便扶着小柔的手在屋内来回走动。

后来的时日,小柔教导我后厨规定,虽然五花八门,但我都努力学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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