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其次伐交之和士开125(2 / 2)

文襄帝高澄巡抚河南,乃委之后事,握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得此心。”

既而内外宁静,彦深之力。

之后赵彦深单身入颍川城,手牵西魏大将王思政出降。

文宣帝高洋嗣位,赵彦深仍典机密。

其人自北齐建国伊始,历事累朝,常参机要,稳重谨慎,喜怒不形于色。

侯胜北就充分领教了这一点。

赵彦深待人接物逊言恭己,未尝以骄矜盛气凌人,这正是他在一群鲜卑贵臣中的存身之道。

然而谈到联合伐周一事,赵彦深滑不溜手,就是不发表任何意见,推说已退任司空,此等大事自有他人做主。

袁聿修的人情面子,也就是够牵线搭桥。

无功而返。

……

“无妨,意料之中。”

荀法尚轻摇羽扇,配上一身鹤氅,不像荀彧,倒是像极了诸葛亮。

“此事赵彦深不从中作梗即可,本不指望他会积极推动。”

挥扇一指:“忘了舟中所说的方略么?”

买通和士开、陆令萱之流的奸佞小人,鼓唇摇舌,说动齐主。

再结好北齐宗室,助言一二。

侯胜北精神一振:“我这就去见和士开!”

和士开完全就是赵彦深的反面。

他的府上天天门庭若市,富商大贾朝夕填门,朝士不知廉耻者也多相附会,还有不少罪人亲属来访。

和士开收钱办事,极有契约精神。

见人将加刑戮,即多加营救,免罪之后则索要珍宝,谓赎命物也。

侯胜北要见他费了一番周折,除了奉上厚礼,还是看在南朝来使的面子上。

见了面就简单了。

遇文王施礼乐,遇奸佞弄臣呢?

当然是谈论赌博之戏了。

和士开精通握槊,沉迷不已。

侯胜北宣称自己也颇擅此戏,南朝未逢对手。

和士开不服,撸起袖子要较量一番。

摆开二十四道,黑白两色棋子。

然后好一场龙争虎斗,抑扬顿挫,一波三折,直看得人悬心吊胆。

最后侯胜北以一步之差,惜败。

和士开也赢得不轻松,一局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他傲然点评道:“汝也算得上高手了,只是毕竟年轻,相较于孤,尚欠了几分火候。”

侯胜北仰天长叹:“本以为已经身处巅峰,谁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和相高明,晚生后辈拜服了。”

有什么比另一位水平相当高手的衷心称赞,更为情真意切呢?

和士开大悦。

侯胜北继而说道:“可惜和相身负国家重任,日理万机。在下不能时时切磋请教,否则必然大获进益。”

和士开哈哈一笑:“国事自有劳碌之人打理,孤只需服侍得两位至尊欢喜即可。汝既有此心,不妨多来找孤戏耍。”

侯胜北躬身:“多谢淮阳王!”

……

自从打开口子,攻略和士开就成了侯胜北的任务。

隔三岔五,他于退朝之时,就等待在和府门口,每次均带上各种南朝特产礼物。

和士开见他恭敬,颇为喜悦。

到了他这等地位,什么珍奇异宝,美女名马没有见过?

世间唯有真心最是难得。

侯胜北绝口不提有何要求,纯粹出于一片对于握槊之戏的热爱,这等赤子之心实在是难得。

而且此人的实力颇为不俗,每次取胜都须和士开使出全力,于难分难解之际使出妙手,方才一锤定音,实是酣畅淋漓,赢得精彩。

两人品酒博戏,渐渐熟络起来。

既然喝酒,侯胜北提起张掖的蒲桃美酒,感叹西域的蒲桃酒真乃人间绝品。

此话勾起了和士开的思乡之情,他说自家祖上本是西域商人,和氏乃是定居张掖氐池的大姓。(注1)

汉末建安二十四年,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并举郡反,自号将军,互相攻击。

和鸾本来占据优势,然而在曹魏的干涉下,兵败被杀。

之后前秦灭亡前凉,河西各族纷纷迁入高昌。

百年下来,原本的华夏子弟成了西域胡人。

侯胜北唏嘘不已,表示和相如今执掌北齐国政,恢复衣冠,光大门楣,先祖在天有灵,必感欣慰。

况且邺城乃曹魏都城,现下听由和相指麾,也算是报了先祖之仇。

和士开当日大醉,絮絮叨叨讲了许多。

……

侯胜北回到馆驿,觉得这位北齐权臣有些可怜。

一非六镇鲜卑,二非河北大姓,除了走旁门左道,以奸巧谄媚事主,还能怎么办呢?

若论武力和诗书,只会泯然众人,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只是太上皇帝高湛谓和士开有伊、霍之才,殷勤属以后事,怕是瞎了眼吧。

齐主高纬年少,以其为先帝顾托,深为倚仗,迟早被带到阴沟里。

至于胡太后嘛,为了情夫,自己的亲兄长胡长仁怨愤,谋图刺杀和士开,事觉赐死,胡太后竟不相救。

用情至深,令人感服。

和士开喝醉之后,侯胜北唤仆役扶他去歇息,讨要纸笔,留帖一张。

年少时阿父监督之下,练就的一笔好字。

“和相人中龙凤,在下相见恨晚。归还江左之后,必定日夜祈请,惟愿两国携手,早日平灭贼周,和相得以衣锦还乡。”

附上一行小字。

“醉酒伤身,如今日之畅饮开怀,可一可再不可常。文宣帝之先例,和相须当殷鉴。”

“南朝后辈侯胜北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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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委蛇,辛苦你了啊。”

荀法尚打趣道:“还真没看出来,当之的身段如此灵活。”

侯胜北恨恨道:“要不是觉得公辅你品性高洁,不适合这等腌臜龌龊事,我何必做此小人。”

荀法尚知道好友说的是真心话,微微感动。

他告诉侯胜北,右仆射冯子琮那边,关系也有突破。

“和士开居要日久,冯子琮旧所附托,卑辞曲躬,事事咨询。如今一旦伸志,不复旧日恭敬。我稍加试探,冯子琮既恃内戚,兼带选曹,不欲为和士开其下之意明矣。”

荀法尚摇了摇手中羽扇:“只需稍加煽动,使其自擅权宠,今后两人必生嫌隙。”

侯胜北不解,你把冯子综搞成与和士开对立,有什么好处呢?

“你呀,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又迟钝得很。”

荀法尚点破关键:“若是你的政敌对头提议一事,你是赞同还是反对?”

“当然会反对了。”

“你越是反对呢?”

“那对头就越是要坚持吧?”

荀法尚一击掌:“说对了,到了后来就不是事情本身如何,而是纯粹为了争一口气,分出高低上下了。”

“嘶。”

侯胜北倒抽一口冷气:“公辅,你太可怕了。洞察人心至此,简直就和毛师差不多了。”

荀法尚摇摇头,不知道是表示自己还比不上毛喜呢,还是对侯胜北说他可怕不以为然。

他正色道:“当之,我觉得你才真的可怕。”

见侯胜北仍然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荀法尚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副看似天真无害的赤子模样最是可恨,正大光明地骗人,别人想不到有诈,还觉得你忒坦诚。”

“和士开,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上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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