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生还】1949（1 / 2）
“报告局长，巡逻兵逮住了几艘渔船，只是......”一名水警署的水警禀报道。
“只是什么？”
“只是，船上的人都死光了。”水警弱弱回答道。
大海站在指挥船的船首，朝海里扔掉了烟头，生气得问：“巡逻兵杀的？”
水警回答：“巡逻兵的快艇只是围住了他们，没有开枪，是他们自尽了。”
指挥船由快艇队护卫着，一路风驰电掣，过不多久，大海隐约看到前方有一艘蓝红的运输船，被海军舰队的炮轰击中，船身一片火光，半条船已经没入水中，正在渐渐往下沉。
周围海面上火光摇曳，十几艘渔船漂在水面不动，明显是船上的人死光了，这些人的冤魂被黑色的海洋所吞噬，没有了半点生气。
莫哈与桑求站在一旁，看着水中不时漂过的尸体，心中难受。这些洪门兄弟，前些日还在武馆街与他们一起吃饭说笑，此刻命丧汪洋，连尸身都无法回到南洋。
莫哈向着大海行了一个军礼道：“局长，水警巡逻队向您请示，是否登运输船查看。”
大海点点头，朗声道：“批准上船。”
待水警船队靠近大火熊熊的运输船，桑求迫不及待，想冲上运输船，看看王水虎是否已经被人救走。
可火势凶猛，哪里上得去，桑求从快艇里，取出一条破毯，扔进甲板的水桶里浸湿，披在身上，随即用力一蹬，跳起一丈多高，登上了运输船甲板。身边大火灼热，烟气呛人，他裹住湿布，闪避跑跳，想去船舱查看。
船舱入口这时已被海水淹没，桑求呆呆看着黑漆漆的海水，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船舱口的水面上，冒出了一个头，桑求借着火光一看，是阿南！
阿南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巴上，让桑求别说话，桑求大喜过望，灵机一动，将身上水警服脱下，扔给阿南。
看桑求身边无人，阿南用手做了一个小人的样子，示意桑求和自己一起跳水。桑求平时就和阿南打手语交流，一看便懂，连忙点头。
阿南在水里迅速穿好水警服，桑求拉住阿南的手腕，用力一拉，将阿南整个人从水里拉上了甲板。两人以火光做掩蔽，冲至船身一侧，双双跳下水来。
大海见莫哈派了十几名水警下水，也靠不近燃烧的运输船，就在水里呆呆看着，甲板上不时有东西爆裂，这些水警平时没见过那么大的火势，过不多时，就纷纷回了自己的快艇。
桑求只身一人，返回指挥船，扔了破毯，光膀子用南洋话跟莫哈说了几句。莫哈走近大海身边，正色说道：“局长，船上已无活人，船马上要沉了，只能等明天天亮，我再派人来这里清点尸首。”
听莫哈这样说，大海怕卢学川又要为难他，大声道：“今晚就派人开始捞，能捞多少是多少，捞完运回水警署。”
“桑求，赶紧去安排人手。”莫哈立马转身，朝着远处的桑求吩咐道。
说完，他向大海禀报道：“等桑警长安排完，我们就回去复命。”
大海也不说话，点了点头，眼下他心事重重，又迎着海风，抽起烟来。
桑求让十艘船留下捞尸，只留了两艘快艇跟着他们所在的指挥船，一行人原路返回，进了水警署的船坞，
大海带头下了指挥船，身边跟着莫哈和桑求，后头跟着一排水警卫兵，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船坞。
正在这时，大海回头一瞥，发现有几个水警兵，从船坞出口走向了其他地方。这些人可能原本就是船坞的维修人员，等船执行完任务，就要回去检查船只。
大海不经意看到，其中有一个高个子水警，身形很是眼熟，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是枪王弟子，眼力非比常人，远远瞅见船坞大门灯光下，高个子的肩膀上，戴着三条两星的黑色肩章，这在警局是队长的警衔，在水警署恰好是桑求的警衔！
看到桑求正赤膊站在自己身后，大海立马掏出手枪，朝着高个子水警的方向准备射击，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大海瞥到桑求脸上表情，此刻惊恐万分。
枪王的气息训练之下，大海的神经异常灵敏，时间在刹那静止，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人不是王水虎，他见过王水虎，是个胖胖的身材，是洪门其他人吗？不知道，他对洪门的人并不熟悉。
乌鸦？如果这个人就是乌鸦，他一出手，不是就让卢学川捡了大便宜，这时自己已经出手拔枪，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大海将枪头抬高一毫，瞬时之间，子弹飞出，不偏不倚，正打在高个子的右肩。
莫哈也被吓了一跳，他并不知道阿南偷偷混在水警队伍里，他见桑求脸上表情异常恐惧，怕大海有所察觉，连忙用手悄悄拉了拉桑求的裤子口袋。
这小动作，哪能逃过大海的眼力，只见他射击完毕，朝着远处看了看，迅速收回手枪，也不去看莫哈，轻声说了一句：“看花眼了。”
莫哈赶紧催促桑求过去查看，等桑求赶到船坞大门，只见地上扔下了他的那件警服，阿南已不知所踪。
他故意蹲下，借着杂草丛遮挡，用手去拿警服。这才发现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忘记将肩章撕下。桑求心中震惊，这位警察局局长的目力居然如此惊人，隔了那么远，还能发现阿南的衣服有问题。
他小心翼翼将衣服翻了一翻，去撕自己的肩章，只见警服右肩位置，有一滩血迹，子弹打中了阿南，子弹孔上方，正是右肩肩章。看来，南洋枪王的徒弟，枪法依旧惊世骇俗！
桑求正诧异，回过神来，迅速撕掉两肩肩章放入裤袋，用拳头重重将警服摁入了沙土之中。他这一拳力道十足，警服像是被大地一口吃掉，他再用手轻轻抚平沙土，这下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大海也不去理会桑求，只顾带着水警队的人，匆匆走进了水警署办公楼。
市政局秘书办公室。
大海轻轻敲了敲办公室门，卢学川喊了声“进来。”
摘下警帽，端正放在办公桌一角，大海向卢学川行了军礼道：“报告长官，作战完毕。运输船被海军舰队大炮击中，船上没留一个活口，死亡人数约为五十人。水警署无一人伤亡，剿匪共计一百多人，水警队正在连夜打捞尸体，明日便可统计数字，排查尸体身份。”
卢学川这时笑起来，摆手示意大海坐下，缓缓道：“海军那边派人来过了，说是他们也没伤亡。我不大信，你打听过那边的情况吗？”
“路上遇见了我父亲的同僚，他说海军巡逻队四艘快艇被击沉，伤亡至少五十人。”大海立马回应道。
“姚局长，这说明什么问题？”卢学川似笑非笑，两只眼睛盯住大海问。
大海听卢学川又要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海军瞒报伤亡人数。”
“嗯！这次我调海军，用的是巡查海盗劫掠运输船的名义，不管王水虎是死是活，码头那些人的尸体，全部上报为海盗，给英国海军留点面子。”
“属下知道了，明天一定安排妥当。”
“你也是，好在上头不知道运输船里关了谋乱的重犯，要是被他们知道放走了人，你的位置保不住。”卢学川突然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屋内闷热，去一边开了窗户。
他神神秘秘，走到大海身边，轻声问道：“我信得过你吗？”
大海一惊，立马站起来，紧张回答道：“姚政海对长官万分忠诚。”
“好，我没当过兵，你是行伍出身，我想听听你对这场较量双方的评价。”卢学川拍了拍大海的肩头，把他按下椅子，让他坐了，微笑着问道。
“按照目前的估算，敌人死伤近两百人，洪门精锐至少损失大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面对正规的英国海军，民间水军都只能是以卵击石。敌人行动迅速，成功拿下了运输船，这机动性，是海军军队所不具备的，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这快艇队贪生怕死，没有将逃走的敌人擒获，这是很严重的疏漏。”大海的父亲，便是岸防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他对于海军作战，也有一些了解。
卢学川看大海回答得认真，认可得点了点头，说道：“你父亲走后，海军里有了漏洞。我的判断准确吗？”
大海也不了解这海军内部的事情，只能回答：“这，我不清楚。”
“我原本布下这局，也是想试试，这正规海军要是真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水平。想不到，比我预想的，差距还要大。”卢学川毕竟是一介文官，从未执掌军队，原本还想着海军能和王水虎的人互相消耗，可结果是，王水虎的人，连靠近舰队的能力都不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