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拉扯】1946（1 / 2）

“杜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徐为看到大清驻南洋公使馆参赞杜湘走进议事厅，从座位上起身，恭敬行礼。

杜湘穿一身黑色西服，年龄与徐为相仿，看上去年轻不少，他见徐为行礼，立马还礼道：“他们跟我说了，徐师爷上门来了几趟，想必是有要事。我昨日才从南京回来，耽误了师爷的事情，望师爷见谅啊！”

“大人言重了，小人进门时，看到外头的牌匾没换。大人这一趟回去，公使馆竟没什么变动吗？”徐为微笑说道。

“我们这里，是大清朝第一家驻外公使馆，也算是名扬海外。这一趟，我去问了临时政府的想法，大总统说了，还是先挂这块牌子，到时候和其他公使馆一起更换。”杜湘回答道。

这时，杜湘看徐为站着，连忙道：“师爷请坐，有什么事情，先说来听听。”

徐为看参赞大人坐到自己的大椅上，也坐了下来，摇了摇折扇道：“先前来找大人，是为了南洋革命军的事情，这件事情已过去两个多月，谁知眼下越闹越大了。”

杜湘一听是革命军的事情，狐疑得盯着徐为看，想听他细说详情。

徐为继续道：“事情源于英国政府勾结日本人，强占了刘氏橡胶园，并派了监狱牢犯去郊外采胶。后来，劳动营里数十位革命军越狱逃亡，逃去码头，被警局的人给抓了，谁料想，革命军竟诬陷船运公司总经理王水虎是主谋，现在王老板深陷牢狱，徐某想救他出来。”

杜湘一听，脸色沉重，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小胡子，大声骂道：“这不是胡扯吗？南洋革命军怎的如此不要脸，去诬陷洪门做什么？我们中国革命军，与洪门向来交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师爷能跟我透个底吗？”

徐为知道肯定瞒不过他，起身抱拳道：“这事，要望参赞大人恕罪。我墨门里的白鹭反叛了，他联合华人会，意图发动军事革命，想赶走英国人。那南洋革命军的人，正是白鹭的盟友。白鹭想利用革命军的人，赶走王水虎，拿下码头和船运公司，用来建海军。”

杜湘这一听，被吓得不轻，虽说他是中国革命军的人，却从来没有参与过打仗的事情。他听到南洋也要革命，于是说道：“我们华人，在南洋革命做什么，要革命，也是人家南洋人来。都在胡闹什么？”

“所以，想求杜大人帮忙，救一救王水虎，小人不知杜大人跟南洋革命军的人，熟不熟悉？”

“这件事，但凡我得知了内情，一定会出手的。徐师爷，这样，我先去和这边革命军的人谈，看他们能不能放过王老板。如果行不通，我另想办法。师爷可知，我们华人在南洋，有一点好处，是本土人所不具备的？”杜湘问道。

徐为拱手道：“愿闻其详！”

“南洋华人，大多都是我大清朝的原籍，我可以利用公使馆的权力，将王水虎安全引渡回国，这样，或能将他救下。”杜湘严肃说道。

“原来是这样！”徐为恍然大悟，随即给杜湘行了一个大礼道：“求杜大人出手相助！”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眼下王水虎是在南洋犯了法，还是造反的罪名，这在南洋的律法上，乃是政治重罪，引渡就未必能成。”

“杜大人，如之奈何？”

杜湘缓缓道：“我托中国那头的朋友帮忙，告王水虎一个侵占中国政府财产的罪名，或可将人引渡回国审查。等他安全去了那边，起诉的人再一撤诉，这王老板就安全了。只是，他在南洋有这么大的案底，可能永远不能回来了！”

“经大人点拨，徐某茅塞顿开！”徐为一听有希望，心中压力减轻不少。

“办法是有很多，也可以让王老板自残，告南洋政府虐待犯人，我们同样可以申诉，请求引渡。只是这引渡的条例十分微妙，两国律法并不相同，一旦牵涉，对两国之间的邦交或多或少会有影响。所以用这一计，是让两国的面子上都好看些。不过虽说如此，要是英国人咬死是王水虎谋乱，并硬要将中国革命军干涉南洋政事的由头摆出来，那也救不出人来。”

见师爷不说话，杜湘想了一想，对徐为说道：“师爷，引渡的事情，是不得已而为的对策，最好还是南洋革命军能出来翻供。师爷来我这里进进出出，太引人注目，三日后，我登门拜访，成与不成，都会给乌鹭棋社一个交代！”

徐为行礼道：“谢大人！徐某静待佳音。”

两人谈完正事，又聊起杜湘回国的见闻，徐为开口道：“杜大人此次回国，对革命成功之事，如何看待？”

“我华夏百年积弱，革命成功固然是一个好的开端。只是，历来行统一之大事，就要打仗，中国革命军没钱没兵，赢了人心又能如何，我就是怕好景不长，所以才劝说胡秘书长，将海外公使馆的牌匾和建制保留。内事乱，外事要是再反反复复，国之颜面何存？”杜湘说罢，满脸忧色，沉沉叹了一口气。

“中华数千年大邦，内忧大于外患！”徐为也叹气道。

“外患还不够大吗？家底都被人家抢干净了！”杜湘忧愤难平，一掌拍在案上，气得浑身颤抖。

徐为这时轻声问：“杜大人，南洋革命的时机尚未成熟，请大人与革命军会面之时，代为转告！”

“师爷说的是，我一定带到！”

两人又说了一阵，杜湘刚回南洋，手头事情多，下人不断进来打断二人说话。徐为识相，不多久，就向杜参赞告辞，二人抱拳相互行礼，徐为出了领事馆，就坐车回了乌鹭棋社。

一到乌鹭棋社，徐为去客房找明月，见明月正在量尺画着一张工事图纸，就微笑着站他身边看。

明月做事情认真，全然不觉师爷站在身边，突然鼻子一痒，转头打了一个喷嚏，看到师爷在，连忙起身行礼道：“师爷回来了，谈得如何？”

“正要与你说这件事！”徐为就将与杜湘的会面，一五一十向明月说了。

明月听王四爷的事情有了转机，微笑着道：“能成的话，就太好了，如果革命军不答应，引渡也行！四爷太硬气，白鹭想逼他让出码头，四爷是决计不肯的。一旦我们刺杀白鹭得手，想必革命军也不会就此罢休，先保住四爷性命要紧！”

“正是如此！明月儿，你莫要怪师爷心狠，白鹭不死，南洋难以安定。我也不是存心骗你和阿南，只是事情不走到那一步，按照你们俩的性格，绝不会想着要取他人性命。”徐为脸色严肃说道。

明月笑了一笑道：“师爷不用多说，明月清楚。南哥昨天跟我说，金老虎拜托他，一定要阻止白鹭的计划，不然他的矿业公司，会被白鹭迅速掏空。兵工厂一建起来，这花钱如流水，十个二十个金老虎都扛不住。南哥还跟我说了，杨修林一家的遭遇，卢学川此人为夺天下，手段如此狠辣，毫无半点人性。所以师爷说要刺杀白鹭的时候，当下我是接受不了的，之后想了几天，也听到了许多，这确实是损失最小的做法。”

徐为见明月谅解自己，心中宽慰，微笑道：“要杀他谈何容易，世人都说，乌鹭棋社的徐为，是南洋消息最灵的人。他们哪里知道，这里头，有一半，其实是白鹭的功劳。白鹭这一反，我一时耳目闭塞，还差点上了他的当。他与政府和军队的关系如此紧密，我师兄安插在政府里的人，蓄谋已久，唯恐天下不乱，白鹭一站出来，这帮人都是争先恐后，生怕错失良机。军队更甚，他们一而再，再而三被英国人削弱，积怨多年，都想着东山再起。这两股力量，都是定局，定局难破啊，明月！”

明月忙问：“所以师爷选择了姚政海，您对他了解多吗？”

“姚政海出身英国海军名将之家，是个大户人家少爷的脾气。我得了他的不少消息，知道他不仅外头养女人，还狎妓吸鸦片，此人计谋不深，胆子不大，不是做政治的料。我前番离间他与白鹭，其实风险极大，我心里觉得此人没有胆量，敢去出卖白鹭。只是我很了解任云德，他扶姚政海上位，其实并不是看好此人，而是白鹭的安排。任云德城府极深，自己的人脉和资源，都没有交到他徒弟的手里，他这一走，姚政海职位高，威望小，权力不稳，只能去靠他的老爹。因此，一定要姚政海选择，我猜他会选择英国人。”

徐为停了一停，又道：“既然选了英国人，就是要维持现状，那他的目标，就与我们一致，不能让白鹭成功造反。既是这样，我才敢去赌上一赌，赌姚政海在关键时刻，敢将白鹭出卖，我们才能借机除去白鹭这个祸端。”

明月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说道：“师爷说，姚政海计谋不深，如果被识破，可就万劫不复了！”

徐为点了点头，沉声道：“确实如此，如果白鹭识破我们要刺杀他，他顶多加强防范，明里暗里继续跟我们斗。可姚政海不一样，他是政府里的人，白鹭要毁掉他，轻而易举。我又不敢靠姚政海太近，不能时时提醒他，哪些是白鹭用来试探他的虚招，哪些才是白鹭的真实意图。这刺杀计划，只能听天由命，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师爷这样做，是要强改天意吗？”明月担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