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黑子过三关-上】1938（2 / 2）
这牛金有苦修的内劲护体，本来也不怕硬挨敌人的拳脚，可遇见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南洋拳王桑求。这一拳看似轻轻巧巧，却是一整套组合技在后头等着，桑求虽不练内功，拳头上的劲道，可是有劈金断石之力。
桑求封死牛金去路，拳脚并用，只打得牛金连连后退，叫苦不迭。周围的水警和路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水警看见是桑求在和人打斗，也不上去查问，笑着围住了，等着看好戏！
阿南和桑求吸引了码头人群的注意，大海得以轻松进到了旧仓库，徐为接到手下人的传信，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徐为抱拳向着大海行礼，说道：“姚长官，这里请！”他带着大海转到一处旧厂房，里头有一个水道，正停着一艘等待修理的破旧船只。
二人登上船，找了一间船舱坐好，徐为拉上了帘子，向大海说道：“任大人，是我徐某人的老友，眼下南洋危难，小人只好如此来找姚长官，望长官见谅！”
大海见徐为是长辈，抱拳向着师爷道：“师傅总跟我说起徐师爷，师爷是我长辈，又是乌鹭棋社的掌门，晚辈敬仰已久！请问师爷此番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徐为一双凌厉的眼看着大海，小声道：“姚长官可知，我乌鹭棋社有黑白两位管事，一个叫乌鸦，另一个叫白鹭！”
大海怎会不知，连忙回答：“知道！”
“白鹭前些日子谋反，脱离了我乌鹭棋社，眼下正要给南洋带来一场劫难！”
“什么？脱离了棋社？”大海如何晓得，他帮了白鹭那么久，这白鹭却早已脱离了乌鹭棋社。
“正是，白鹭与华人会杨会长勾结，正欲集结一股力量，准备发动军事政变，把英国人赶出南洋！”徐为将一切全盘托出，只为能够求得大海的帮助。
大海一时惊愕，心中疑窦丛生，这杨修林不是卢学川的敌人么，这二人怎会勾结？
他想到，师傅任云德曾说过，这南洋的情报，首推一人，便是徐为，可以说只要是南洋城的事情，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又想起，那名爬墙的小乞丐说过，如果自己心里有疑问，可以去问师爷。
大海看着师爷，开口问道：“师爷，杨修林不是卢学川的杀亲仇人吗？他们怎会合作？”
师爷耳目聪慧，听出大海既已知道卢学川是白鹭，想必已经被卢学川拉拢，小心说道：“姚长官，此事说来话长，请听我慢慢说。二十几年前，卢学川的师傅，上一代白鹭方黎，与杨修林合作，杀害了卢学川的父母。方黎收养卢学川长大，让他接班成了新一任的白鹭。三个月多前，卢学川与杨修林联手，背叛我乌鹭棋社，夺了我们在白道所有的情报线，设局企图谋反。这中间，卢学川知道了杨修林和总警长，二人曾参与刺杀自己双亲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动手，反倒是杨修林，害怕卢学川报仇，动手将任大人刺杀，并刺伤了卢学川。卢学川为报复杨修林，将他儿子一家全部带回南洋，遭受酷刑，前几日杀光了人，去码头烧尸体，被我中途拦截了。眼下杨家人的尸骨，我让人藏好了，我方才说的，有凭有据，姚长官一定要信我！”
大海听到这来龙去脉，卢学川都跟他说过，只是隐瞒了他与杨修林之间的合作，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卢学川对自己说的话，半真半假，目的是要控制自己，为他所用！
大海后悔莫及，他想起了往日种种，他知道冯泽良和任云德，先前都是卢学川的人，是任云德安排大海做了警局的副局长，难道师傅是受了卢学川的指使？
不对，是橡胶园！是橡胶园的革命军叛逃事件！卢学川一手让冯泽良帮助革命军逃走，一手让大海立功，这才有了任云德收徒，大海升任副局长的事情。
紧接着是刘府绑架枪杀案，巧了，凶手就是革命军逃犯！莫非是卢学川指使革命军去干这件事，让大海和任云德前去抓住犯人，大海审出那几个枪手的口供，说的就是革命军余党在码头！这一切竟都连上了！
犹记得那天，大海向卢学川追问码头革命军的事情，卢学川表示他们还有任务在身，没几天，码头就抓了革命军逃犯，将王水虎是主谋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一路兜兜转转，目的，就是要利用大海，将王水虎拿下！
先是利用冯泽良和任云德给自己铺路，再是用各种手段，让自己完全听命于他，这从头到尾，都是卢学川在设计布局。大海此时，头痛欲裂，双眼充血，手抖着，慌慌张张拿出一支烟来抽。
他抽了一口烟，冲着师爷怒问道：“你告诉我，卢学川要拿码头做什么？”
师爷看他突然脸色大变，不明所以，听他问，就回答道：“卢学川要赶走王水虎，拿下码头和船运公司。目的，是为了建战船，用来打仗！”
“什么？打仗？”大海此时已经意识涣散，听到这一句，又是一阵头疼，说不出话来！
师爷见他不知道卢学川要军事政变的事情，也不想多说，只简单说道：“政府和陆军那边，他已经准备好了，眼下就是一个华人会，一个码头，只等拿下了这两样，战火一触即发！华人会目前在我掌控中，可更重要的是码头，码头一旦失手，这场仗，就不得不打了！”
大海刚掐灭了烟头，又拿起一支点上了，这时他已经完全相信，卢学川将他当做一颗棋子，就如玩游戏一般，一直戏耍玩弄着自己，就是要让大海彻底迷失，成为他手下一条听话的狗！
师傅和冯泽良也是深受其害，卢学川竟是如此阴狠毒辣！大海心想：我姚政海不是狗，也不甘成为任何人的狗！
他抽完烟，用眼睛去看师爷，心神不定说道：“师爷是想让我阻止他？”
“正是，我想让姚长官秉公处理，审问革命军的人，让他们说出诬陷王水虎的事实！”
大海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了，汗滴正挂在头发丝上，他头一动，水就滴了下来，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想了想，说道：“师爷，我也很想帮助王老板，可那革命军就是故意栽赃，怎么可能轻易改口供，这事，太难了！”
徐为也知道这希望太过渺茫，只是坚定说道：“革命军的人，大多铁骨铮铮，他们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来做这件事情，严刑拷打，肯定不能让他们改口。希望姚长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些人通晓大义，或许还会有一点转机！”
大海见师爷正气凌然，想到这些天被卢学川骗着做了不少违背本心的事情，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抱拳对着师爷道：“我回去试试，行或者不行，我都会派人来棋社给你传信！”
师爷见大海答应下来，赶忙起身作揖，向着大海拜道：“任大人名师出高徒，他要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一个明辨是非，胸怀天下的人，泉下有知，他当会很欣慰！”
大海今日与师爷见面，聊了没几句，就识破了卢学川的诡计，可见中间缺失的信息差，会是多么的重要。而这卢学川此人，又是多么的恐怖，只藏起几句话，就能彻底赢得大海的信任。
大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转过头，缓缓问了徐为一句：“师爷了解卢学川，能跟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吗？”
徐为摇了摇头：“他是我师兄的徒弟，我是他的师叔，三十年里，总共见了没几面。你一定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阴谋家，最好的棋手。他做事胆大心细，毫无破绽，不管对错，只论输赢。好坏不能用来评价其人，如果你认为他好，他便是一等一的好，如果你认为他坏，他就是一等一的坏！”
大海点点头，开口道：“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徐为道：“知无不言。”
“我师傅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为一脸悲戚：“我一直坚定地相信，任大人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犯错，他会妥协，但大义当前，任大人从不退缩，这就是我对他的了解！”
大海突然软弱下来，人皮面具下，一颗泪珠缓缓落下，他向徐为抱拳，带着哭腔大声道：“谢谢徐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