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黑色漩涡】1936(1 / 2)

“呯”一声,大海抽出手枪,一子弹打在湘悦楼老板的枪口上,瞬间打得火光四射,那老板手上一麻,握持不住,手里的枪被甩到了空中。

又是“呯呯”两枪,空中的手枪被大海的子弹接连击中,弹了两下,飞出了窗口,掉下了湘悦楼。

桌上其他老板脸色苍白,看湘悦楼的老板失手,有两个不要命的老板,一下拿出枪,要去射击大海,手刚伸出来,被大海一枪一发子弹,都打在了手上,枪脱了手,手掌被打烂了,鲜血洒得地上,桌子上都是。

众人见大海几秒之间,退弹换弹,一气呵成,握枪瞄准,凶狠问道:“再动一个试试?”

这些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一人一枪彻底制住,只能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坐在位子上,没有了声响。

山下达人看包厢里血液四溅,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眼镜,戴好后,问道:“手都废了,就不麻烦各位老板签字了,按手印就行,谁先来?”

几个老板呆呆坐着,那两个开枪的人,捧着一只被打伤的手,鲜血直流,他们清楚酒楼周围都是警察,方才已经响了枪声,眼下又被大海制服,板了脸不说话,竟无一人上前,只等着束手就擒。

山下达人缓缓站起身,拉住其中一位老板的烂手,顾不得他吃痛挣扎,拿起一张契约,就按了上去,疼得伤者哇哇大叫。

山下毫不理会,按完轻声说了一句:“五日之内,从南洋消失,不要等我出手,想想你们家里人,他们还想活!”

剩下几位老板,互相间看了一眼,噙住泪水,咬紧牙关,一个个将手印按下。

有几人并未开枪,手也没被打伤,想问山下达人拿笔来签字,山下笑了一笑,将他们几人的手,按在桌上的血污里,沾了血,按到了转让的契约上面。

见所有人都按完了,山下轻轻吹干了契约上的手印,叠好了,装进皮包里,朝着大海鞠躬道:“感谢姚局长!”说完又朝着众老板鞠了一躬:“感谢各位老板!”

说完,用桌上的毛巾,擦去了手上、身上、皮鞋上沾到的血迹,出门扬长而去。

大海看这帮大马路的老板,此时已经没了半点脾气,想到这帮做脏买卖的家伙,竟还有胆量向他开枪,心中气不过,就准备让小胡来把他们关进警局。

他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想着答应卢学川的事情已经办成,这些人也再不会出现在南洋,就收回了手枪,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门外小胡听到枪声大作,不敢进门看,见大海出来,放下心来,连忙跑上去问:“没事吧?”

大海摇了摇头,分给他一支烟,二人下了湘悦楼,收了警队的人,准备回去。

他站在湘悦楼的大招牌下,缓缓点上烟,山下达人走过来,笑着道:“姚局长,刚才楼上掉下来那人,还没签完合约,我想着还要麻烦姚局长,将这人的手带给我,我好交差。”

大海听这日本人做事,心狠手辣,死人都不放过,冷冷道:“人都死了,给他留一具全尸,我让手下带你去警局停尸房,你去按了手印就可以。我多问一句,死人的手印,也有用吗?”

山下一本正经说道:“有用没用,我只是将事情做完。不管是做买卖还是替人办事,契约精神还是很重要的。”

大海抽一口烟,听山下达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件事情,应该是卢学川要他做的,便问:“不是你们日本人要收购这些场子吗?”

山下达人伸手去问大海讨要香烟,一边说道:“我们只拿经营权,地契全部压给银行,卢秘书只要现钱。”

大海听他说话倒是不拐弯抹角,给山下达人点了一支烟,两人抽了一会儿,都不开口说话,也不告别,各自走开了。

一路上,大海思绪万千,今晚上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感到,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替人干脏活的打手。他本来对白鹭卢学川,是又敬佩又崇拜,可几件事情合作下来,他感觉卢学川说话,讲一半留一半,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明白,今天对付的人,平日里也是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恶徒,可那杨修林的家人何其无辜,竟要受到这样的酷刑折磨。他知道,大马路的那些老板,乖乖离开南洋,也就罢了,要是还想着反抗,那下场,将会与杨家无异。

脑中想法凌乱,胸中郁结难舒,大海一下停住了车,转身朝着越洋大饭店走去。

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他暂时放下所有,彻底放松下来,他回味着楼里飘散在空中,那丝香甜的味道,他怀念放空身体之后,无欲无求,什么都不用想的那一刻真空。

他远远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洋楼,小凤就在里面等他,他停住脚步,害怕自己会越跌越深。可现在他已经身在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他手脚无力,任由深渊的漩涡,将自己推得天昏地暗,他想去寻找一点亮光,让自己清醒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凤给不了自己那份清醒,以前只有冯泽良和任云德,能指引他前行的方向,现在他们都离开了,卢学川呢?卢学川的内心太黑太暗了,他看不清他,他不信任他,卢学川说过,要用眼睛去看,要用耳朵去听,要相信自己!

大海要让自己彻底清醒起来,搞明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切,他要让脑子里,身体里那些邪恶的、肮脏的、阴暗的东西,通通排出来,不让这些东西,再迷惑自己,他又想到了那丝香甜的味道,想起了柳玉。

浑浑噩噩间,大海突然抬头看,顿时吓得大汗淋漓,头上霓虹灯牌上,赫然写着【越洋大饭店】!此刻,他站在大楼前。

刚转身要走,前方一名马路工人,正在浇水冲洗街面上的血泊,这血迹,是从湘悦楼掉下那人留下的。

血是黑色的,透着诡异的红,让大海眼睛里看出去,整个世界都是黑的,红的,不见了其他的色彩。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大海下定决心,眼神坚定,走进了越洋大饭店的正门。

山下达人回饭店里换了一身衣服,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大海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拎起皮包,去卢学川的府邸,向他复命。

“文澜兄,武馆街工程开展顺利,只是耗资甚巨,我想着拿船运公司的股份换一点资金,就来问你商量。”王水虎笑着说道。

一个干干瘦瘦的老人,穿一身西装,年纪在六十上下,脸上刮干净了胡子,看起来柔弱文气,长得很像是一位教书的老先生。

此人名叫蔡文澜,乃是南洋船运公司的幕后老板和董事局主席,接了他父亲蔡登元的位子,眼下来南洋也有三十几年,骨子里却一直是传统中国人的做派。

蔡文澜不情愿道:“家父在时,与你情同父子,船运公司一直是你在当家。如今你的资金一撤,董事局里,英国人、上海人,南洋人,到时候他们说话,嗓门又要大起来。你知道为兄,一向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你占股一少,说话又没了分量。水虎,你就不能从别处想想办法,从渔市里套一点,或者,我带你去银行,和万家商量下,先借一些过来。暂渡难关罢了,何必要退股呢?”

王水虎一脸无奈,缓缓道:“兄长,渔市里的钱不多,前两年建各种厂房,还没收回成本,我撤了,人家开厂的人,日子就难过了。况且这点钱拿出来,杯水车薪。万家我已经去谈过了,他们是愿意支持我的,我拿了武馆街的地契过去,一来,目前那边还没建起来,银行估不出未来的收益,二来,这块地本身也不值钱。我也是想尽了办法,没法子了,才来找你说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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