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有用心126(1 / 2)

有个人坐在身边盯着自己,深邃的瞳孔里尽是自己的身影,这让裴靖感到毛骨悚然,直视回去不礼貌,移开视线又显得心虚,当真难办。

说起来,她对文御的感情确实有一点复杂,初相逢时讨厌居多,天长日久相处下来便只剩佩服,现在又多了四五分疑惑。

故而她不想跟这人单独待在一起,一则怕这人莫名其妙发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答不上来,显得她很呆;二则她喜欢和情绪稳定的人相处,阴晴不定只会令她敬而远之;三则无论是星纪、太微还是今日的裴晏方,对“皇帝”的敬畏之心相伴始终,此属人之常情。

总之,不能怪她对文御太过疏离,世上有几人能与皇帝亲密无间,否则那还能叫“孤家寡人”吗?

可显而易见地,文御毫无这份自觉性,他只觉得伤心和委屈,便想方设法让裴靖觉得愧疚,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倚在裴靖腿上,宽大的衣袖展于席侧,攀在肩头的金龙和他一样仰首看着眼前之人,亮若琉璃的眼瞳里含着万分小心,神态脆弱易碎,“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从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们第无数次独处。”

裴靖迅速回忆着过往言辞,确定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讨厌文御”之类的话,应当不至于被告密,遂稍稍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臣从未有过这般心思。”

“原来如此……”文御反而失望至极,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浅浅蒙上了一层轻盈水汽,像一盏名贵的瓷器被打碎,徒留一地狼藉,“既不爱慕也不讨厌……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我本以为自己在你心里应是与众不同的,如今看来,你待我尚且不如陌生人,是我自不量力了。”

裴靖第一次亲眼看到文御流露出如此柔弱可欺的神态,这让她自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免自我怀疑今天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做得太过分,竟将皇帝欺负得如此可怜,身为人臣,此般行为简直罪该万死,她应当顺从地为皇帝排忧解难才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若是连皇帝的私人感情和情绪都要亲力亲为地操心,那要后妃和宫女有何用,这种私事不应归朝臣管才对。

世间岂有打两份工却只拿一份俸禄的道理,她是讨生活而非做慈善,做人做事不能这么没有底线!

想清这一层,裴靖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愧疚立即荡然无存,“尚书洪范有云,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臣以陛下为君父,一以贯之,陛下亦应以臣为臣子。臣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陛下礼贤纳谏,君臣道合,方为正礼。”

“看来是身份阻碍了我们。”文御幽幽太息,目光忧郁如秋水,竹节似的手指浅浅抓在胸口,神态似池边修竹堪折,衬得面容越发隽秀可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类似的话某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说过,怪不得是兄弟呢!

裴靖翻了个白眼,她已经陪这人发一早上疯了,听了一耳朵有的没的,还有完没完了?

“陛下勤政。”她轻声提醒道。

“若我倦怠,你会离我而去吗?”

掩在袖中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盖住,裴靖吓了一跳,以为文御在试探她,因此不敢挣开,“臣不会。”

除非有一份俸禄比做官更高的营生。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温情,令文御会错意,一时目眩神迷,竟攥住她的衣襟用力往前一扯……

啪!

裴靖伸手撑住书案一侧,眉心微拧,眼底锋芒浅露,声线糅着冰渣,“陛下,臣有婚约在身,还请陛下珍重自身,勿违君臣之礼。”

言辞如风过耳,她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更亲近的事却是不能做的,她怕造成更大的误会,亦无法当做无事发生,且有悖自己对奚迟和宁宴的承诺,他们或许愿意一退再退,她却不愿得寸进尺。

文御登时沉了脸色,手指像绳索一样收紧,龙口露出獠牙,“那我给你们赐婚?”

裴靖缄默片刻,扬了下嘴角,“臣,谢陛下。”

文御闻言反而松开手坐直了身体,不屑地哼笑一声,“你不必激我,若真想成全此事,你只能去找顺帝帮你办,他同意,我便也同意,可你千万要当心,他又要将你的小命留下!”

生者何论逝者过。

裴靖抚平衣襟,对这般挑衅威胁之言并不放在心上,她已得到今日最满意的答复,好话说得真心实意了许多,“臣忠心只为陛下,愿为陛下万死,顺帝定是明白的。”

“我并不需要你的忠心,我只要你……”文御视线一斜,眼尾变得狭长,像一只狐狸,“别有用心。”

裴靖乖顺垂首,“臣惟忠心一颗置于陛下掌中,除此之外,别无二心。”

文御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慢慢移开了眼,“记住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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