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一)14(2 / 2)

我明白过来,可这代表什么呢?

“下意识的行为,往往无法隐藏一些信息,而李子笑本应是个右撇子,却在车上别扭地使用了左手。”柯路仕分析道,“除此以外,坐在车厢后面的李小牧把手抱在胸前的动作是左手压着右手的,按理说,一个右撇子抱胸的这个动作应该是右手搭在左手的上面,这个动作也十分的别扭……”

“可李小牧如果是左撇子呢?”

“还记得当时在奶茶店里,她捡起那只笔用的手吗?”

右手。我想起来了,原来当时是柯路仕故意的。

“所以李小牧是右撇子。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呢?”

“比起这个,你还记得我比较在意他们所有人的一个问题吗?”

“是‘车厢座位的左右’,对吗?”

“没错,那么根据他们所有人所描述的位置,我们可以大致画上这样一幅图(p1)。”说完,柯路仕拿起笔就开始画了起来。

“好了。”柯路仕把刚刚画好的画(p1)递给我,我把备忘录里五位幸存者所说的话整理成信息并一一对应画中的位置,确认图片(p1)没有问题。

“确实是这样,这说明了什么呢?”我疑惑地问道。

空气瞬间安静,柯路仕缓缓地开口:

“照片和图片(p1)对不上。”

什么?我连忙把照片和这张图(p1)放在一起,又把备忘录里每个人提供的位置一一对应,却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哪里有问题?”

柯路仕指了指图(p1)上的两条虚线说道:“这是按照照片里任格的拍摄视角可以观察到的车厢内的范围,”柯路仕移动手指,划到写着“牧”字的位置,“这里是看不到的吧。”

我猛然想起之前李小牧说她在照片里看到了自己,可根据她所说的位置,这里却根本看不见她,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

“按照李小牧的记忆,她旁边坐着的应该是程申,而她提供的位置和程申提供的位置并不矛盾,可是照片里显示的却是两人截然相反的位置,难道两个人都记错了位置吗?”柯路仕的手指在图片(p1)上写着“牧”和“申”的位置上来回跳动。

“这……”

柯路仕又在图(p1)的下方写下几行字:

任格:第一排左侧靠外。拍摄者。正确。

李子笑:第二排右侧靠外。照片可见。正确。

李小牧:最后一排左侧靠外。照片可见。正确。

孙子铭:中间某排右侧靠内。照片不可见。正确。

程申:最后一排右侧靠外。照片不可见。正确。

“证言全对的情况下,图片和照片对不上,这说明了什么呢。”柯路仕把问题丢给我。

“难道是,他们有人记错了。”我回答道。

“可是根据照片来看,除了李子笑夫妇的位置没错,其余的人的位置全部都错了,除非是事先约定好一起这样说,否则根本不可能三个人同时记错自己的位置吧。”

“是……确实这样的。”

柯路仕点点头,“你还记得当时我问李子笑夫妇的位置时,他俩的反应吗。”柯路仕问道。

“李子笑和任格同时说了‘左边’,后来李子笑又改口为‘右边’。”

“没错。照片里两人的相对位置是在不同侧,这一点是肯定的,所以当他们俩同时说了同一侧时,才会觉得是自己记错而改口,而改口的原因不止是相对位置这一个条件,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那张照片。”

柯路仕翻找出那张车厢照片,然后把手机举起来,让屏幕中的那张照片对着我。

“这样看是不是李子笑说的右边确实是正确的。”柯路仕问道。

我认真地观察那张照片并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没错。”

柯路仕把手机放下,“你发现了吗。不管是之前的证言,还是后来关于李子笑的正确位置,我们似乎都太过依赖于这张照片了。”

“难道不能依赖吗?说话人的记忆可能出现偏差,可是照片是实打实的客观物证啊,这总不能出错吧,你之前也明明说过‘当事人叙述’这种东西的实质是暧昧的东西,怎么这会又开始怀疑起相比于‘当事人叙述’更加让人信服的客观事实了呢。”

“因为事实有时也会说谎啊。”柯路仕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

之后柯路仕把刚刚画的图(p1)翻过来,把纸对准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你看。”

我透过纸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纸张前面柯路仕画的图(p1)的线条轮廓,实线还好,虚线就一点也看不清了。

柯路仕把纸放下来,随后开口道:“看见了什么?”

“模糊的线条。”我如实地回答。

柯路仕在纸的背面画上了两条虚线,又把纸举起来对准吊灯,“现在呢。”

我仍然不懂柯路仕想让我看什么,我只能尽力地从那模糊的线条中看出一些什么,直到一些影影绰绰的线条组合在一起,我顿时恍然大悟。

“是、是镜像!”我几乎叫出来。

柯路仕把纸放下,一脸满足地微笑着,“没错,这就是一张镜像过来的照片。”柯路仕终于公布了正确答案。

随后柯路仕完整地画下了那张镜像过来的图(p2)。

“我们把照片的视角定下来,然后再把不对的人的位置替换过来,就可以得到这张图(p3)。”柯路仕在纸上迅速画下替换了位置的图(p3)。

“可是还没有结束,别忘了一开始我们是把整张照片镜像过来后又改了原来的位置让空间上的座位看起来合理,最后我们还是要把调整过位置后的图(p4)给镜像过来让视角问题也合理,于是就变成这张图(p5)。”柯路仕边说边在纸上改画。

“竟然是这样啊!”我佩服道。

“所以你再观察一下李子笑的手。”

我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对比图(p5)和车厢照片,条件一是李子笑坐在左侧,条件二是李子笑用外侧的手打电话。

“右手。”我恍然大悟。

“没错,李子笑就是一个右撇子。”柯路仕附和道。

“可是,这和确定成旭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我又疑惑道。

“那你试着找一找照片里看起来使用‘右手’的人呢。”

我在照片里上下摸索着,目光突然被李小牧旁边那个正用右手拧开瓶盖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他。”我指着那个男人。

柯路仕点点头,“既然照片里用‘左手’打电话的李子笑,真实情况是在用右手打电话,那么照片里用‘右手’的人的真实情况是……”柯路仕没有说下去,似乎在诱导我说出那两个字。

左手。不言而喻。

而成旭也是个左撇子。

似乎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终于,我发现了心中的那个疑问。

“可是,成旭真的是左撇子吗?我们推测他是左撇子也是因为一张照片吧,万一那张照片也是镜像的呢?”我问道。

“是这样的道理,我虽然不能确定成旭就一定是左撇子,但至少那张照片不可能是镜像的,我们之所以根据车厢里每个人的举动判断照片的镜像与否,是因为车厢内缺少参照物的原因,而病房里的仪器上会有一些汉字、字母或者数字,只需要留意一下就能马上判断这照片是否为镜像的,但公交车上唯一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东西也只有每个人的衣服、裤子、行李以及一些特殊的物品,而这些东西往往对左右的概念十分模糊,就比如一些特意设计印花镜像字母的T恤和左右对称的杯子,所以这些并不能作为判断镜像的绝对根据来帮助我们。”柯路仕解释道。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管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还是百里挑一的左撇子亦或是在一年前人间蒸发的时间,这种种的要素或者说是巧合,它们最终组合在一起就是整个大事件的真实面貌,而这在你没有调出巴士惨案卷宗之前,一切的一切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终于知道了结果的我也确实松了一口气呢。”柯路仕喝了一口咖啡,表情舒缓。

“所以那时你才说‘只能是他了’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吧。”我问道。

柯路仕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要处理所有事情的起源了。”我宣布道。

柯路仕把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气氛一下子冷静下去,柯路仕把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两眼微微合上。

我明白,那是柯路仕是在整理线索。

终于,一分钟过后柯路仕睁开眼睛。

“那么,”我把备忘录重新翻了一页,两眼紧紧盯着柯路仕拿起咖啡的手指,“杀害董泽福的凶手到底是谁?”我终于问了出来。

柯路仕把已经变得有些微凉的咖啡放下,又重新开口道。

而我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准备迎接柯路仕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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