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宅邸(2 / 2)

“习惯这间屋子。”他抱着书,在他面前停下。“你一个半月没见到它了,我猜会有一两分陌生感的,即使是对你自己的家,并且,孩子,你难以想象,也难以相信,这一个半月来发生了多少事。”

“能有多少?”少爷笑笑,很是勉强。他的身体摇晃,只好勉强扶助墙。“并且我没发现任何不一样,先生,我正对我自己感慨即使身体不一样了,这间屋子维持了惊人的统一感,让我觉得很亲切。”

“你不想人来,孩子?”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他摇摇头,像只小狗一样;他笑了;他父亲。“孩子。”他说。“我的宝贝。你不想,那我们就自己打理它好了。我自己来,或者我们俩一起来,好不好,宝贝?”

孩子抬起头,眼睛像夏日的湖一样闪着,脸上带着酒醉似的红晕。“我不是小孩了。”他笑着,但有点赌气地说。“我真的不是了,父亲。我已经这么高了——而且我有好理由,你知道的。我不是嫌恶他们。如果可以,我愿意分好工作给他们,只是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和下边不一样。我回到这里,你建的这栋屋子,我就感到——”

他父亲手上的黑鳞碰了碰他的脸。我就感到高兴。孩子说。我只是感到高兴。“别管那个北方人瞎说,父亲。这房子才不丑。这是我的...我的...”

他想了想,气喘吁吁地:这是我的家。

他父亲咯咯笑了,抱着他不松手。“这是我的家。”他于是喃喃说道,“这是我的家。父亲,求你了。别让他们过来。”

他求了他,而他对他的孩子是有求必应的。好,好,好。他父亲说。宝贝,按你的做。谁也不会上来。他自己会把这栋房子修整了。“但为什么怕成这样呢,亲爱的?”他刮了刮他的鼻子,又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声音轻轻柔柔地,问他为什么害怕。

但他没法回答。他的牙齿打着颤——他害怕啊!这么害怕。孩子,是一个隐喻,从无到有,从死到生,从一个被损坏的躯体,到更完美的生命...从尸体变成孩子,再从孩子变为成人。

孩子要变成一个完成品...

“噢,内环里确实是这样。但你要是去外围走一圈,少爷,就会发现不同了。南边在打仗,难民把山下挤成了一团糟;想和你父亲结盟,祈求庇护的领主排成了队住在客厢里,和难民和居民门挨着门躺着,进进出出的人数都数不清,所以昨天,我就没来和你换药了。你能起来我很欣慰。”他解释道,“还有车队和后勤部队!先失陪了,少爷,我要去应付车轱辘悦耳的声音,顺便把这两本书看完。”

“你母亲在里面。”他对他说,就在他走之前。

...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少爷推开门,走进被帘布遮住大半光明,只剩下几道沉闷光束的大厅,感到身体的钝痛逐渐消退为一种沉闷轻盈的麻木;它一直在那里,但它不再造成太多烦扰,因此他的步子平常而完整。他朝长桌走去,桌的对面,坐着他的母亲,见了他的样子对他微笑。“孩子。”他母亲说,当天穿着一件白裙,像夏日里罕见的白狐,皮毛光滑如丝绸,“你今天的头发非常好看。你的头发在光下永远这样绚丽迷人。到我这来。”——他依言坐到她身边,服帖地任她抚摸他的脸颊,手臂和喉结。“多漂亮的孩子。”她赞许道,“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哪里疼吗?”

“没有。”他摇摇头。“我让你失望了,母亲。”

她笑起来;那副让人畏惧的笑容。“不,不。没有,孩子。”她回答,“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很快,你就会变成你注定会成为的事物。”

好的。我希望如此——他回答。他们准备用餐,手指碰到刀叉。桌上的餐盘里肉泛着鲜亮的血色,他正要张口,她忽然又叫住了他。

“那位女士——我是说,”她面露疑惑之色,“你父亲的**母亲**,孩子,她在哪里,怎么没来用餐?”

“我不知道。”他回答,眼睛看着桌上的肉,“但那位夫人不喜欢吃肉,母亲。”

她柔声但固执地反驳了他:但她需要用餐啊。“去走走吧,孩子。你在床上闷了太久了。请你去找到她,让她来用餐,好吗?”

她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二回不说,站起身,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他感到她在看着他,但他走得不紧不慢,姿态如常,仿佛从没感到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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