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1 / 1)

在小镇的尽头,矮矮的老屋横陈在斑驳的街道两旁,窗户破损,门板轻摇,仿佛住着岁月的叹息。唐宁躲在硕大的榕树下避雨,不经意间目光落在那条街上,那里的空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重,空旷的街头只有风和雨在对话。

唐宁是个刚刚踏入中年的作家,他以描绘精细的恐怖情节著称。旁人不知晓的是,他的灵感往往源于亲身遭遇的灵异事件。这次他踏上了寻常的小镇,暗自祈祷自己不要再次遭逢那些超自然的缠绕。但命运往往与人为敌,悄无声息地将他引向了新的恐惧之旅。

雨势未减,雷声在耳边轰鸣,唐宁蜷缩在树下,注意到老树洞里恍若有微弱的光亮闪动。他凝视着,好奇心驱动他抛开对未知的畏惧。那道微光仿佛意识到了他的注视,突然消失不见。心中燃起的疑团推动着他接近那颗巨大的榕树。手探向树洞,那里馈赠了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潦草:“别信任镇上的任何人,榕树下的那只猫最明白。”

不过唐宁环顾四周,除了布满青苔的石块和雨水汇聚的小坑洼外,哪里有猫的踪影。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他的内心猎猎作响。他决定不贸然行动,而是要深入调查这不寻常的消息。

镇上的人语焉不详,谈起那颗榕树总是避重就轻,仿佛言辞间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镇长一个举止怪异的老人,挤出几分和蔼,却不愿多谈树的往事。唐宁在地方图书馆翻阅着过往报纸,累积的灰尘让他感到窒息,但他发现了古老的记录——十年前一场离奇的失踪案,案发当晚,据目击者描述,只在榕树下看到过一只黑色的猫。

夜晚降临,沉寂的镇子被微弱的路灯勉强照亮。唐宁返回榕树下,等待那只神秘的猫出现。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凉风中夹杂着腐草的气息和未知的恐惧,直至午夜时分,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冷冽的面庞,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猫的眸子在暗夜中闪着幽光,它与唐宁四目相对,古怪的是那目光里似乎蕴含着智慧,唐宁不禁打了个寒颤。它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仿佛在决定是否信任眼前的这个人类。过了许久,黑猫才用它刺耳的嗓音发出了低沉的话语:“你寻求的,与你无法承受的,或许是同一回事。”

唐宁试图与它对话,但猫像是没有时间耐心跟他周旋,只是指了指树洞里的空隙:“那是通向答案的起点,但愿你能从中逃出生天。”

唐宁知晓这是场危险的游戏,但他有写作的执念,也有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进了树洞。

过去常说,进入另一个世界只需要一步距离,现在唐宁深信不疑。当他的手臂深入树洞的最深处,他的整个身体感到一种强大的牵引,眼前的现实如同水面波纹般扭曲,直至黑暗将他吞噬。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已置身于一片荒蛮的空间。

老榕树依然伫立其中,但是它的树枝比实际世界更加扭曲,在空旷的虚无中蔓延,仿佛要触碰每一个角落。这里没有小镇,没有雨声,只有树叶间传来的呜咽。

唐宁探入这个领域的第一昧者,或许也是最后一位。当他踏上这片荒野,他知道了真相得付出的代价。他步履蹒跚地走向树心,树皮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绝望。每一张脸都向他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们曾是镇上的居民,因为挑战这棵树的诅咒而迷失在这个空间里,逐渐成为树身的一部分。

榕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枢纽,它的树液是时间的泪水,它的叶子是绝望的呼唤。被困在榕树里的灵魂无法解脱,只能永远等待着下一个迷茫的访客。

唐宁感到了势不可挡的恐惧。他现在固然掌握了真相,也明白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深深吞噬了他的内心,甚至放弃了挣扎的念头,却在最绝望的时刻,听到了黑猫的声音:“用真相的重量换取自由吧。”

唐宁泪眼婆娑,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等讽刺的解答,但他所能做的,便是将这里的事记录下来。他竭尽全力回忆每一张在树皮上的面孔,用尽他最后的力气书写。他的词句成为牲礼,汇聚在前方的黑暗中,并且再次启动了那通向现实的扭曲。

唐宁再次睁眼时,他又回到了那潮湿的小镇,瘫倒在榕树下,雨水混着泪水划过他的脸颊。天空已淸明,熟悉的街景和人群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但他的心再也无法安宁。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尽管怀疑自己的记忆和经历,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摁下了键盘,开始了新故事的书写。一页一页,他倾倒了所有的心魄。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字时,他知道,有些故事该结束了,但恐惧从未离他而去。

这篇小说获得了惊人的评价,称之为唐宁生涯中最震撼的作品。读者们沉浸在对小镇和榕树的恐惧中,却不知他们眼中的虚构,对于唐宁而言,那是无法抹去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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