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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蔺含章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强抑着温婉一笑,故作拘谨道:

“你以前从不戏弄我的。”

“非也,只是你不曾察觉。”

“是么?都怪阿贞太过愚笨……”

他挨挨蹭蹭地挤着拏离,又说:

“我这榆木脑袋不会转,日后师兄有什么心事想法,都不能藏着,要同我明说才好。”

“若是你这顶尖的阵法师都是朽木,世上便没有一个能用的脑袋了。”

“在师兄面前,我只恨自己不能再蠢钝些,免得东想西想,让师兄看了笑话,要嫌我多事。”

“我在你心中是那样的人吗?”

拏离一停,定定瞧着他猝然收敛的愁情。待蔺含章有些慌张神色,欲开口解释时,才轻笑道:

“痴儿!我何时对你真置过气。既说长伴,难道你就要这么战战兢兢地伴着么。”

“那——”

蔺含章心头一跳,眼睛一转,手指摩挲着他掌心纹路,意有所指道:

“我做些什么,师兄也定不会怪罪了。”

“自然。不过……”

拏离语气微变,笑容有些意蕴不明:

“待来日……我搜罗些采战修补之术的书籍让你看看;省得你什么也不懂,就嚷嚷着做这做那。”

他说着,神情更是难以收敛,低笑道:

“哪里要这么用力地……撞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付仇人。就算我不疼,难道你也不疼么?”

这下蔺含章脸上红白交加,真不知作何表情。早知道拏离这人特殊,没想到他是特殊在方方面面。连采战双修之事,也能说得如此坦荡。

可转念一想,对他师兄而言,这事那事,说不准都只是换个法子修行罢了……倒显得他那点旖思遐想愈发不雅,只能暗暗咽了下去,低声说:

“……师兄教训得是。”

拏离当他面薄,含笑拍了拍他手背,似乎还为自己的教导感到满意。

教吧,谁能教得过你。蔺含章心中腹诽,面上婉转一笑——改天就让他领教一把,什么是‘天老教轩皇’。

这条不知走了多久的路,也终于出现了第三个人。二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敛起了气息。

数百米外,一老人赶着牛车,正往他们身后的小路而去。而诡异的是,他们两个金丹修士,竟都察不出对方的灵脉。

不知深浅,便感受不到强弱。二人对视一眼,此时虽恢复了部分灵力,离全盛却还差得远。加上那雷台之上,瞬间就被抽走力量的体验……

与其说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灵力,倒不如说是某种东西,隔绝了他们对灵气的感知。

这也是为何他们在山中感受不到灵蕴,现在却又能依稀分辨出五行之气。而那老人,探不到灵脉,却有着几乎均等的五行气息。就仿佛自然中的一部分,却又超乎于自然的存在。

分秒之间,蔺含章蓄势待发的附肢便开始涌动。只是他此时要驾驭阴阳蛛还有些困难,顷刻额前便沁出了冷汗。

“莫要勉强。”

拏离握了握他的手,并不打算发难。而那老人走近了,见到两个生人,脸上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用一块汗巾擦着面颊道:

“你们从困龙山后来的?顺着这条路,就能走到城里了。”

他说的话,居然也和州中大同,只不过口音有细微差别。拏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直到那老人慢悠悠赶着车远去,方才收回视线。

他松开蔺含章的手,理了理身上衣冠,冷不丁道:

“这是幻境吗?”

“大概不是。”

蔺含章手中空了,还有些不习惯,又握住师兄腰间系着的流苏。

“若是,起码阴阳蛛会有所察。”

“外界都传说,这玄明洞天是桃花源。阿贞,依你看呢。”

就他们进入时的架势,是血肉窟还差不多。蔺含章也望着那老人背影,缓缓道:

“此‘人’有古怪。”

拏离也道:

“虽然他话中并无什么不妥,态度却不像。就算见惯了外来人,哪有看见两个男人手牵手,却不感到奇特的。”

他这角度,就是蔺含章也没想着,只接道:

“倒像是早就等着我们。”

拏离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好来一场,请君入瓮。”

这天傍晚,城中来了两个陌生人。

这二人面容上没有多特殊,身形却十分利落,像是练家子模样。临近宵禁,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

市坊中灯光幽幽,邸店并不算繁荣,街道倒是平整笔直的模样。不过这场景在两位修士眼中,就显得十分简陋了。

路边小摊小贩,见他们到来,也不吆喝,反而收起了摊子。刚过一处客栈模样的房舍,倒是有小厮迎了出来,观察一番后,对其中个头低些的那人道:

“客官可是外来行商的?不清楚此处规矩吧。亢固州夜晚有宵禁,再往前走,可就没有店家可寻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二位生人,表现得十分尊敬:

“您二位若是投奔亲戚,也得待明儿天一亮,再去寻好。今夜不妨就在小店歇息?”

对方笑道:

“你怎知我二人有钱财住店?”

“相逢即是缘分,二位气度不凡,定非常人。小店虽然简朴,但住房都是舒适的。能得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那二人对视一眼,高个的从怀中摸出一玉牌。虽形制小巧,但质地莹润,不似凡品。

“我们兄弟的确是行商,刚采购完货物,正愁找不到钱庄,身上也无钱财……只有些货物在身,劳烦小弟,为我二人换些零钱。”

那小厮愉快地应下,将他们引进店里。

进入室内,二人几乎一同看向了一处博物架。上面零散瓷器、几块低劣珊瑚,也没什么值得赏玩的地方。

小厮见状讪笑道:

“不过附庸风雅,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店中此时还有旁人,一个仆工打扮,擦着座椅。一个账房坐在台后,一下下拨着算盘,清脆的敲击声不断传来。

“怎不见有人?”

高个瞥了一眼室内,淡淡道。

“哎呦,都几点了。”小厮笑着拭了拭汗,“天都擦黑了,白天倒来了一队镖人,此时大概都睡下了。”

二楼的确是有人的。客人不再言语,只要了一间房,也没叫吃食,便让那小厮退下了。

退出房门后,青年刚想缓口气,却又突然捂住了嘴。他屏着呼吸,往外走了几步,制造出脚步声,又悄悄转了回来。

只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讨论,大概是说此处怎么怎么不同,如何要完成试炼……

是他们!小厮咽下惊惶,极快地离开了房门。他从怀中迅速翻出那块玉佩,塞进博古架下,一个小小的金属容器内。

直到把此物隔绝开,他才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一楼,算盘声停了,桌椅也不再响动。小厮快步走到账房面前,撕下衣摆一块布条,快速写了几个字。

账房点点头,收起布条,就往店外走去。他本是站着,身形却逐渐佝偻起来,最后居然快速地爬行着。这隐没在茫茫夜色中的一幕,也同样映入了二人眼中。

“跟上吗?”

拏离摇了摇头:“……省些力气。”

他说此话并非奚落,而是自从进入洞天,二人身上灵力,的确是时有时无,仿若断链一般,叫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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