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 2)

“鄙人家中尚有妻儿,此去千里凄凉,恐无人照拂……”

也有几个闷不吭声,望着方才宁死不屈那人——这人也是无翳的剑修,修为资质都一般,此时紧握双拳,似是犹豫。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却抢先了:

“我来吧。”

出言的是一少女,青涩面容上毫无畏惧,双眼也未瞧着任何人,平静道:

“我本就是孤儿,藏剑收留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才能长这么大。为宗门而死,我山语荷毫无怨怼。”

“好。”

玉霄子笑了笑,下一秒化作血雾的,却是最开始那个开口怒斥的修士。

看着一副副惊愕表情,他反而满是天真神色,疑惑道:

“我只说让各位商议,没说我会听吧?”

一时间,叫骂声有,哭嚎声也隐约。在这生死关头,主角光环也失了效用,终于有人将矛头转向宋昭斐:

“宋昭斐,无翳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和这妖人勾结!”

都惦记上他这副躯壳了,还谈什么对不对得起。宋昭斐只说:

“冲虚,下一个杀他。”

他这般小儿情态,出现在此时极不妥当。只是也无人关心,更有几个机灵的,把头又低下些——万一此次侥幸逃脱,日后别为了这几人的绯闻轶事,又被卷进麻烦里。

这种想法还算乐观,不那么乐观的,已经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准备等死了。

燃香接近尾声,玉霄子靠在一棵树上,睁开眼,温和道:

“小道友,在下要杀你了。”

山雨荷默然无语,只看着地面。

玉霄子又道:

“你的解法没错,不过法力太差,只差一点,就能解开这捆仙大阵。不过,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差一点……众人心中满是痛惜,分明只差一点,他们方才怎么不联手对付这妖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这么一个阵法师,这下再无机会了。

最后一渺碧烟,直往九天去。这本该逸散天地间的小小微尘,却蓦然停滞在空中。飘零枯叶、风中飞花,都凝着在惊人的形态之中,静默等待。

这几乎破碎时空的悬停,居然是剑气。

就连玉霄子,也是在看见那柄巨剑的刹那,才意识到这件事。宽大的铁刃,却能隐藏于浩浩天地的间隙中。无声无息、无色无味,那悄然杀意,在他抽身的前一刻,就已经降临。

巨剑挥出,从肩膀到胸口,几乎沿着完美的分割线,差一点,就将他就斩作两半。

可惜,又是差一点。

玉霄子笑了,舔去嘴角鲜血,他的躯体在一寸寸愈合。剑锋如同泥牛入海,陷入了他的身体。

连拏离一时都没能抽出剑锋,就仿佛他不是插入了一具躯体,而是被无数双手拖拽着,往地狱拉去。

“拏离道长,别来无恙啊。”

拏离抬眸轻扫,双眼黑如墨石。玉霄子方才行为,已经极大地触怒了他——此时他离金丹圆满,仅有一步之遥。若非飞鸽传讯,此时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杀人……他也杀过很多。但将人的性命当做筹码,几乎是拏离难以容忍的。有些人会因为自身遭遇,而更多怨恨他人;有人却会因着自身的悲惨,对万物报以同情。身怀杀器的拏离,显然是后者。

而玉霄子的疯狂,在蔺含章眼中倒是个好讯号。他赌对了,玉霄子正是卡入瓶颈,才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进入洞天晋阶。

拏离改抽为推,连带那把巨剑,都往后拨去。如此便进入了蔺含章的展开境界,阴阳魔蛛早已织出了巨网,等待着猎物上门。

当然,在表面上,他只是用一个降龙钵状的法器,将暂时他收服。

“多久?”

“够了。”

拏离与蔺含章,一问答间,也各自往不同方向去。蔺含章一落地,便着手解开了捆仙阵。他和山语荷虽是同回合作,却默契地不得了,转瞬便将众人身上限制解开。

拏离则是几步追上了逃窜的宋昭斐。见他手中无剑,宋昭斐自然要反抗。只是一剑劈出,竟被拏离赤手抓住。

剑气割伤了他手掌,甚至发出与骨骼摩擦的怪异声响。不过那涌出的鲜血还未落地,伤口便已愈合。

拏离手握剑锋,面色还是不悲不喜。可随着他步步紧逼,那真水灵剑,居然在他掌中,被生生握变了形状。成为那剑气涤荡下,一柄摇摆的滑稽桅杆。

“交出残卷。”

拏离不大会威胁人,此时也只有一句陈述。但他周身涌现的气息,已经将宋昭斐抑得喘不过气来。体内骨骼,也在重压下发出不堪声响。

拏离指尖颤抖,方才砍向玉霄子的一剑,他已是出了全力。就在宋昭斐感到自己眼珠都要被挤出眼眶之时,仍没等到玉霄子救场的他终于绝望了,张口道:

“师……兄,别……我给你……”

他挣扎着,从法囊中掏了一大堆东西。蔺含章眼尖,抬手便勾过那张残片,和已有的拼合在一起。

玄明洞天的入口,就在其中。

——这并非字面含义。大义的残片,不像藏宝图那么简单,会显示具体坐标。而是以更精妙的方式,让得到此图的人,直接进入内部。

蔺含章看着纸上的两个法阵。拏离和宋昭斐手中的,刚好拼作一片,构成召唤阵。而应崇惠那弄来的那片最重要,是启动阵。

他当即盘坐,多出八只手臂,如蜘蛛结网般飞快地画起来。

在他绘阵的同时,拏离看向众人道:

“洞天即刻开启,请各位道友自行决定是否进入。”

玉霄子挟同门要挟这一出实属意外,二人应对意外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

——他不是非要进那洞天么,偏偏就不让他进。而且是除了他,都能进。

反正在场也都是太乙修士,如此也算完成宗中任务。众修士一时喜不自胜,甚至都忘了方才同伴罹难的痛苦,纷纷响应。

蔺含章落下最后一笔,霎时间,天地变色。一道雪亮雷光闪过,似乎将苍穹撕裂。

头顶上滚滚天雷,让不少修士都背后发凉。好在那雷光并未降达地面,而是在空中纵向蔓延,逐渐汇聚成一道极亮的隙,其中隐隐散发清光。

云兽声声怒号中,那道间隙,就像菌类喷洒孢子一般,向外吐露银纱般的道道幽光。随之泄露的星星点点的光,犹如甲虫盘旋飞舞。伴着一声高亢的鸟鸣,那贯通三界、跳出域外的妙音神鸟终于显露了尊容。

犹如黑夜中的一束火把,它的到来比白天更亮,也更让人难忘。那身披云霞的巨鸟,脖颈上布满闪着光的鳞羽,两只翅膀如银河一般飘逸,挥洒间似乎抖落无数宇宙。

那鸟生着一张雌雄莫辨的人脸,眉眼纤长、嘴唇微撅,白圭无玷的肌肤近似透明。

就如那城主所说,在天上来客的面前,这些平日里神通广大的修士,又如何不是凡人。

和它对上视线的人,似乎都在一瞬间丢了魂魄,空落落不知归处,化作一缕青烟。蔺含章也在此时绘好了第二个法阵,那阵型看不出如何含义,升腾在空中如一朵莲花。

神鸟微微侧头,嘴唇轻抿,似乎有所期待,在看到那座法阵时,大如山峰的头颅才微微降下。双眼微阖,那美丽的睫毛就扇动出飓风,将众人吹得七零八落。

下一刻,它望向天空,引吭高歌。

它的歌声在众人耳中,似乎不是一种韵律,而是敲击在神魂中的震颤。随着那殷红嘴唇开合,似乎要把人带离人世……

的确,玄明洞天的入口,就在妙音神鸟的韵律中。

拏离紧紧捆着宋昭斐,不让他挣扎。其余人则是趁此期间,将自己全身心融入歌声中,被另一个世界贯通。

其中自然也有人承受不住神鸟歌喉,口鼻流血,险些入魔。拏离一个眼神,蔺含章就知道该做什么,立即结出传送阵,将这些支撑不住的弟子送走。

直到山语荷也闭目消失在空中,拏离才将宋昭斐抛向那传送阵,和蔺含章一同准备进入。

宋昭斐不停挣扎,眼见就要没入阵法,却被一只惨白的手掌拦住。

那只手捏着他的脖子,一点点自传送阵中走出。蔺含章心道不妙,一时忘了这老魔也是阵法师,在蛛腹中嗅到他的气息,便沿着那阵法出来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