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九原秋獼78(1 / 2)

未初,騎射禮開始。

草場中有一個空心‘十’字,為射位。射位的正南方三十丈外,豎著箭靶。箭靶左前方,有一皮製的圓形屏風,乃報靶者藏身之處。

禮堂,設在射位的北面,帷幄作壁,內設觀禮席。

騎射禮,分三番射。

第一番射乃練習,不計分。從太學新生中選出技藝相近的六人,分作三組,稱‘上耦’,‘次耦’和‘下耦’。合成一耦的兩人,又分上射,下射。

由上耦上射,上耦下射,次耦上射,次耦下射為序,射者一一出列射擊。射者脫去外衣左袖,左手套上護臂,右手套上扳指,策馬來往東西,從畫十字射位,射出四箭。

按照舊例,梨雨堂的學子先射,為上射;香人府的學子則隨後,為下射。梨雨堂的上,次,下耦依次是子美,顧宗義,易無憂。香人府對應的則是易無待,南宮化羽,謝子燕。

雖然這輪不計分,學子們仍暗自較量。六人中,唯謝子燕和易無憂四箭中的。謝子燕全中,眾學子不驚奇。易無憂同樣全中,眾人不由刮目相看,方相信她在方州雪峰上的打獵遊戲,果然有用!

一番射畢,易無憂神色自若地與對手互行謝禮。若非祭酒古泉生,作為司射,不苟言笑地在場邊監察容止,她早已高呼,特別是到一臉驚訝的南宮化羽面前。

第二番射,除了先前的學子,主賓和百官皆參與其中。‘主’乃謝家家主謝春秋,‘賓’乃瑞武,兩人成一耦。瑞武為上射,謝春秋為下射。官員這邊,則有慶州太守杜伯陽為文官之首,殊山軍主將潘功伐為武官之首,領百官,配合成耦。

主賓先射,學子隨之,百官為後,射法與第一番無異,但計分。

只聽司射宣布,不從射位發射,不算。不射穿箭靶,不算。上射得分,箭靶附近的報靶者便把一支算籌扔在右邊;下射得分,他便把算籌扔在左邊。眾耦射完,譯籌者計算左右算籌,得出勝方。

這一輪,瑞武為首的上射隊得勝。瑞武的勝方,持張弦弓,上禮堂,坐席,表示能射。以謝春秋為首的負方持鬆弦弓,上禮堂,站著罰酒。主,賓兩人則無論輸贏,不持弓,端坐觀禮。

第三番射,規則同上,但難度增加。樂工演奏‘騶虞’,射者需計算座馬的步數,踏鼓點至射位,桴下箭發,中的,方可得分。得分者,除了精於射藝,馬術更須嫻熟。

彼茁者葭,壹發五豝,吁嗟乎騶虞!

彼茁者蓬,壹發五豵,吁嗟乎騶虞!

伴隨激奮人心的鼓樂,謳歌者帶領場下,齊唱‘騶虞’。

場中錦騎馳騁,羽翎如梭。因典禮不得喧嘩,絕技每現,觀者暗自叫彩,心生豪情,歌聲愈大。尤其在瑞武得分,以及謝春秋乾淨利落地射出此番唯一的滿分時,歌聲更是響徹雲霄!

結果左籌多,以‘主’,也就是謝春秋帶領的下射隊險勝。

三番射畢,申末已近。主賓與眾人上堂。負方罰酒後,盡皆入席。

一陣香風吹來,只見素儀皇妃與貞德夫人謝春雯在女官的簇擁下,款步走上禮堂。素儀皇妃坐到瑞武身側,貞德夫人坐到謝春秋身側。宴飲方始。

主賓互相獻酒,再向所有有司,射者和嘉賓酬謝。間歌奏起,禮制方畢,眾人大酺。

素儀皇妃不時望向堂下的學子。看到子美與同窗嬉笑怒罵,比以往多了幾分爽朗,寬慰之餘,心底惆悵不由添加幾分。

子美也不時望向素儀皇妃這邊。他看的,卻是皇妃身旁的一位女官。

女官面若桃花,手執圓扇,垂眸端坐,正是司馬螢生。原來司馬螢生已進入椒房宮,侍候皇后。皇后知道司馬螢生才情過人,若不是太尉西征,不會出現在銹庭。又見她逆來順受,溫順恭謹,更惹人可憐,便允許她陪同素儀皇妃,秋獼散心。素儀皇妃與司馬螢生的母親曾是閨中密友。她也樂得有故人之子隨行。

司馬螢生感受到子美的目光,卻不予回應,眼角不時掠過堂下那個比周圍的人都要挺拔的身影。

一瞄,只見他眉梢微揚,目光似水。

再瞄,他貝齒輕啟,未語卻面若塗丹。他在害羞?

三瞄,他竟在偷看一個人!

堂下,謝子燕正舉起酒杯,稍稍遮住發燙的雙頰。原來,半刻前,坐在對面的梨雨堂同學,正討論易無憂為‘堂’增光的事。甘善玉忽然捉易無憂的右手,對著腕上的翡翠鐲子,道:‘這鐲子不是‘天生地設’嗎?我母親也有一副,是父親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什麼?’一旁的公孫天女頓時來了興趣:‘無憂,難怪你不理我文俊哥哥,原來和別人定情了!’

‘別胡說!’易無憂一臉的無可奈何,笑道:‘這是貞德夫人送給我的見面禮,什麼定情之物。’她平日少戴首飾。此次慶州之行,兄長提醒她來九逸山莊會見到貞德夫人。她便戴上手鐲,以表尊敬。公孫天女和甘善玉聽到她的話,看了一眼堂上的貞德夫人,又不約而同地瞥向對面的謝子燕。

謝子燕不知是否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明顯地把頭一垂,作勢飲酒,卻難掩面紅耳赤!

就在此時,寺人來傳謝子燕和易無憂上前面聖。眾學子皆一愣。謝,易兩人見老師古泉生頷首,便跟寺人上堂。

男女少年,皮靴箭衣,青澀不掩朝氣。瑞武初次端詳兩人,讚道:‘颯爽英姿,紫孝兒女!’細看之下,發覺謝子燕頗有其父之風。眼光掃到易無憂時,不由一怔,竟一時語塞。一旁的謝春秋見狀,忙道:‘陛下,此子便是易瑤,易無憂。她有一孿生兄弟。兩兄妹乃易太守的堂兄,易芳,易元鶴所出。易元鶴夫婦早年雪災遇害,留下一對孤兒,被易太守收入房中。’

易無憂對父母沒有絲毫記憶,聽到他們被提及,心中一顫,隱隱希望謝春秋能多說一點關於父母的事情。

‘原來是君鸞的侄女。’瑞武不覺多看了易無憂幾眼,若有所思:‘難怪和她如此相像......有司言,爾等為今年學子騎射至佳。孤甚慰之,賞少府工造司定制彤弓一副,以作嘉勉。’

聽到皇帝私家匠人為自己造弓,謝子燕和易無憂連忙拜謝。

一旁的貞德夫人看到易無憂手上的鐲子,更是歡喜。她看向身側的丈夫,本以為他會臉露欣慰,卻見他眉頭微皺,不知在思索何事,不由一愣。

素儀皇妃見謝,易兩人,一身如玉樹,一貌若春花,並立如星月交輝,脫口道:‘咯咯,兩人倒是般配!’

身旁的司馬螢生聞言,臉色一沉。

巳時早食過後,身繫黑旗的犬人,縱橫九逸山莊的山林草場間,發鳴鏑,吹號角,呼鷹驅狗,將狍貉鳧雉一一逐出巢穴,供騎獵者趨之。除已得三獲者,眾人皆可射捕。

一時之間,飛禽走獸,人馬喧騰,地動山搖,申時晚食方止。天天如此,為期五日。

田獵開始,子美便故意跟隨司馬螢生左右。

司馬螢生雖出生在東府‘十里百渠,千橋萬島’的古州水鄉,但從小隨太尉到了西府,在軍中長大,行獵乃常事。精於此道的她,對獐兔燕雀不感興趣,見天邊有展翅孤雁,策馬追去,漸離人群。

子美苦苦追隨,不刻便不見其踪影,只好嗟嘆自己馬術不精。

司馬螢生騎著玉面花驄,朝孤雁翱翔的方向,窮追不捨。唰,唰的幾下裂帛之響,連發五箭!

空中飄下幾翮。大雁折翅,哀鳴數聲,翕忽墜落密林!少女見狀一喜,催馬奔入山丘。

此處林蔭清靜,蹇鳥墜枝尤為響亮。她尋聲來到一處山崖,見大雁倒地,長鳴一聲,不再動彈。她下馬收拾,忽然瞥見崖下,明花漫漫,芳草靡靡。山間平原如錦畫開卷,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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