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泥丸之霸95(1 / 2)

簡州,河間平原,竦關。

中午過後,冰雹便半刻未歇,嘩啦啦地打在單薄的木板上,總讓人有下一刻屋頂會塌方的錯覺。此處是城關內最高的建築,可以俯瞰城內的大小房屋,以及外面的平原。

吃心上人此刻站在窗邊,遙望樓下黑壓壓的兵營。不遠處隱隱傳來吆喝和馬匹的嘶叫聲。如此天氣,校場上竟仍有人練兵。他心中安慰,微微側身,瞥了一眼在房中踱步的不眛,暗忖:‘他回來了,人都不敢偷懶了。’

早已回到竦關的不眛和尚,不時佇足,端詳掛在牆上的巨大牛皮地圖。

鳩藥婆傅春玉矇著眼睛,坐在一旁,正向十來個斥候問話。一番細問後,她看向不眛,道:‘明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不眛沉吟片刻,道:‘濟北的斥候,不止三人,其他人呢?’

一名斥候回道:‘禀告左護法,王明和李東仍未回來,不過他們負責濟北邊陲,路程最久,遲到一兩日也屬正常。’

不眛點了點頭,似乎滿意這個答案,又道:‘兩日後,人不到,就派人去尋。’

‘是。’

吃心上人拈鬚,過來道:‘濟北軍報,已甚是明朗。敵我對峙,圍城戰況不變,我們不需等那兩位斥候。’

不眛一愣,知道此話的意思,正要反駁,吃心上人已再次出聲:‘都退下吧!’

斥候們相繼離開。不眛臉色一暗。

吃心上人走到地圖旁,伸指道:‘烽火關外,已發現肅毒軍的斥候。各地軍情也表明肅毒軍的目標,不是幫郭章奪回他一直爭取的麗水流域,而是先行攻破烽火關,搶奪汲水,再聯合郭章的濟北府軍,再拿麗水!所以,烽火關,乃他們佈局之樞!那裡必有死戰,如今須火速給楊眾增兵。嗯.....我將親自前往坐鎮。’

此話一出,傅春玉與不眛皆目露詫異。不眛語氣恭敬地道:‘上人說的對,可如今濟北戰況持續,何處尋來多餘兵力,增援烽火關?’

吃心上人仍盯著牆上地圖,道:‘從竦關附近的四縣調兵過去。’

‘什麼?!’不眛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竦關,扼要前往山西的通道,前人言,以一泥丸,東封竦關,圖王不成,其閉足霸!此地堅不可破,皆因地勢險要,百里內又有群城拱衛,在河間平原,形成巨網,故,府兵一向不敢來犯!當年也是因為我教攻下此關,方得山西五郡十八鄉,立足簡州!此地地形,與周遭四縣的兵力,兩者若缺其一,大網堪虞!此時此刻,正當綢繆,守住此網,方可保我教山西本營!’

吃心上人一揚眉,道:‘濟北的兵不能動,竦關內的兵不能動,外面周邊四縣的兵不能動,肅毒軍日以繼夜地製造火藥,大戰在即,你以為,我們該如何抵抗肅毒軍,兵臨烽火關?’

不眛一時語塞。

傅春玉道:‘上人,楊眾的烽火關,除了軍人,還有百姓。我們只需賜些藥力強勁的逍遙散給他們,不就有現成的兵卒?我回來簡州後,已經吩咐手下趕製了。’

吃心上人輕聲一笑:‘吃了強散的人,一兩百還好控制,上萬人,不異與敵同歸於盡!萬不得已,此策,不可嘗試。不過,你加緊製造藥丸,不無道理。怎麼說,玉石俱焚,也算最後一招!’

傅春玉聞言,只好道:‘是。’

玉石俱焚?老子可不願......不眛和尚眉頭緊皺,喃喃道:‘烽火關可失,竦關不可失。’

吃心上人臉上閃過一絲慍色,道:‘烽火關一失,汲水落入敵手,不說我教在河間平原的幾年心血,將付諸流水,難道他們就不會繼而攻打竦關?!死守一地,陷入被動,不若主動出擊,爭得生機!哼,我會調走竦關附近一半的兵力,坐鎮烽火關。左護法害怕,就留在這裡守關,練兵!右護法,你去四縣調兵集糧,立即送往烽火關!’

右護法即是傅春玉。她雖百般不願與不眛分開,也無可奈何,只得領命。

吃心上人雖語含譏刺,可不眛知道對方只調走一半周圍的兵力,已是妥協,便不便出言反對,但聽到吃心上人又說了句:‘南宮三兄妹也跟我走’,臉色大變:‘萬萬不可!’

吃心上人怒道:‘左護法,要抗命嗎?’

見兩人爭執不下,傅春玉心中一急,剛要為不眛說話,卻聽不眛堅決道:‘南宮兄妹是消滅機關師的關鍵!上人,你不是已經同意我的計劃了?’

‘哼!’吃心上人冷笑道:‘他們是你保命的棋子吧!你在鹿都的那一局,經營許久,只除去南宮家的一位繼室!如今,機關師還是來了,還帶來肅毒軍!如果他們全死在烽火關,那你那個計劃,不就是多此一舉?’

‘上人切莫輕敵!我在女幾山便是輕敵,才會著了......’

‘女幾山一戰的主將是誰,烽火關一戰的主將是誰?’吃心上人搶道。

不眛雙頰一紅,雖是怒火中燒,卻無言以對。

傅春玉忙道:‘上人,南宮兄妹有三人,牽制南宮郁,一子足矣。我們帶他的嫡長子,到烽火關便可。其他兩子,留在竦關。這樣,明哥的計劃也可進行。雙管齊下,豈不更好?’

傅春玉的提議,讓房中緊張的氣氛稍微一緩。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來報:‘教主,有奸細入營!’

竦關,來了奸細?這麼可能?房中三人不由面面相覷。

手下又道:‘是一年輕和尚,自稱來自三千寺,假裝左護法,挾持了本教一名斥候,和一名指揮,混入城關,已被制服。請大人們裁決!’

指揮,乃招搖教中能統兵鎮守一方的高位者。指揮被俘,意味關要重地有險!吃心上人心中咯噔一下,道:‘是哪位指揮?’

下屬支支吾吾地道:‘呃......好像是宋指揮。’

‘宋真?!’房中三人皆一愣。傅春玉最為意外,道:‘他回來了?他不是逃了很多年......上人,這......’

徒弟的慌張,吃心上人看在眼裡,不由發笑:‘你放心!一個為了一頓罰棍就逃走的人,就算是我侄兒,我也不會再用!就算回來的真的是他,製造藥散的事情,還是你負責!’

傅春玉聞言,心中方一定。

竦關內某處茅房。

說是茅房,其實就是用幾塊木板遮住的空地,裡面堆著草灰。一名兵卒模樣的男子,提著褲帶從裡面出來,吐了口痰,詛咒著下個不停的冰雹,跑著離開。

‘宗義!’

易無憂忍著濃烈的酸臭,小聲喊了聲同樣蹲在草灰後面的顧宗義。

顧宗義沒有回答。他正豎起耳朵,聆聽附近一切聲響。遠方的打鬥聲漸漸消失在冰雹聲中。

‘宗義!’

易無憂又扯了扯同伴的袖子。‘我們走吧!這裡真的,真的太臭了!’

顧宗義看著即將被熏暈過去的易無憂,點頭答應。

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出茅房,竄入附近一間三面斷壁的空屋,縮在一堆雜物下。

‘宗義,神秀和阿真,他們會沒事吧?’易無憂擔憂道。

終於可以呼吸的顧宗義緩了緩,道:‘都那麼久了,城門那邊沒傳來打鬥聲。他們應該沒事。’

不久前,易無憂,顧宗義,神秀和阿真在斥候王明的帶領下,來到竦關十里外的一處山坡。支開王明,易無憂看著山下,平原盡頭那座固若金湯的堡壘,蹙眉道:‘我們就這樣進去,身分會敗露。’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