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动物世界32（2 / 2）

其次是动物园动物的饲养问题。原本在与开发商达成的协议中，明确指出动物园动物的饲养由开发商全权负责，而这次开发商“不告而别”无疑是给小镇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面对困境，新镇长充分发表民主精神。他在晚间新闻访谈中指出，在动物园目前营收不足以饲养全部动物的前提下，小镇居民可就动物园动物饲养问题自由表达观点。相关领导也会认真倾听、积极采纳，争取早日做出决断。

得到此消息的居民显得异常兴奋，他们把自己的观点发表在不同场合，汇总意见后大体形成了三个阵营。

第一个阵营是以小吃店的店家为主要参与人。他们在两次施工阶段获利颇丰，虽然拿出一部分积蓄划拨给了开发商，但总体来说损失较小。他们主张是成立专项基金饲养全部动物，理由是慈悲悯怀是人类的天性，动物园能够帮助小镇提高游览量，提高小镇餐饮行业创收等。

第二个阵营是以只投资过商场的小镇居民为主。他们的住址普遍离动物园较远，并没有参与到“家庭企业”的浪潮中，家庭收入与企业工资息息相关。他们主张，在这次商场投资中许多镇民都是受害者，没有必要为“黑心商家”买单；在动物园营收不足以支撑全部动物的前提下，应当裁撤部分园区，只留下狮子、长颈鹿等比较受欢迎的生物；镇政府也应对商场事件做出合理解释，并赔偿他们的个人损失。

第三个阵营是以待业在家的大龄青年和没参与到商场投资的居民为主。他们并没有什么主张，只是在前面两大阵营的夹缝中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大龄青年的文笔就成为了人类悲天缅怀最好的证明，其他游览过动物园的居民也通过自己强大的计算能力，得出饲养动物的成本和未来小镇餐饮行业的发展趋势。

三个阵容互有说法，相互攻讦，很难达成意见统一，镇政府为此一筹莫展。很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三方敌对的场面愈演愈烈，动物园的生意也因此陷入凋敝。

为了减少损失，动物园方面做出员工暂时停工的通知。动物濒临绝望的吼叫声夜夜回荡在小镇的上空，让人不寒而栗。解冻的护城河水也被没处理的动物粪便填满，在春日的骄阳下发出阵阵恶臭。终于有一天，实在忍受不了的三个阵营放下敌对，派出代表齐聚在镇政府门口，希望新镇长出面解决问题。

新镇长很快做出回应，专门成立的机动小组迅速赶赴动物园，处理相关事宜。可打开尘封的大门，人们却发现曾经让人流连忘返的园区已经变成惨烈的地狱。从梅花鹿园一路逛来，很多动物因为饥饿倒毙在地，幸存者更是以同伴的尸体勉强度日。

动物园惨烈的景象让小镇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新镇长也在一片沉默中做出特别批示——剩余的市民专项扶助资金将用于饲养幸存的动物；动物园将裁撤部分园区以减少成本；新的动物园将很快与大家见面。卸下心理负担的居民们纷纷欢呼新镇长的举措，曾经因为“商场事件”差点分崩离析的小镇如今又紧密团结在一起。

很快，整修完毕的动物园重新向社会开放。为了保证游览效果，动物园方特意保留了长颈鹿、猴山、火烈鸟、狮子等动物。可即使如此，经过整修的动物园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吸引很多游客来访。

动物死亡事件对镇民所产生的心里阴影是其中最大一部分原因，其次便是镇政府缩减支出后的动物园已经没有原先亮眼的景点。整座动物园除了猴山还遗留在外，其余园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开阔的有蹄类食草区被改成旋转木马游乐场，水禽区则拔除铁笼变成人工游览湖泊，长颈鹿、火烈鸟、狮子等大型动物统一被安放人工假山区颐养天年。

而幸存下的动物也变得“面目可憎”——长颈鹿的脖子因为想伸出栏杆吃外面的树叶而被栏杆卡断，如今只好歪着头勉强吃地上投递的食物；火烈鸟的长腿因为浸泡腐臭的河水而被截肢，现在只窝在水龙池旁回忆当年的傍晚；年轻的狮子依旧威武无双，只是脸因为捕杀狗熊而被撕裂，配合慑人的吼叫仿佛吃人的恶魔；猴山中的猴子倒是安然无恙，只是人们看着他们互相追逐的样子，就不禁回忆起他们满身是血享用同伴的画面……

于是，动物园成了一片梦魇笼罩在小镇居民心头。新的镇长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鼓动镇民投入到新的生产工作中，通过辛勤的劳动忘记过去的苦难，在帮助小镇拉高经济产量的同时也能体现自我价值的升华。

一时间，镇民们纷纷披挂上场，装载着大型机器的车辆昼夜不息的行驶在小镇的道路上。原来动物园高耸的栏杆也被运到炼钢厂火化，铸成钢筋混合水泥拔起一幢幢高楼大厦。

……

（四）

在夏季蝉鸣远离小镇很多年之后，原本这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变成钢筋水泥的集聚地。老的镇长因为卓越的功绩被调离远方，新的镇长走马上任，很快注意到被高楼大厦围困的动物园。

不知为何，多年以来，小镇的建设发展刻意对它敬而远之。虽然居民专项扶助资金一直资助这里，但遗忘和萧条还是成为了它的主旋律。久而久之，它变成一座孤岛被高耸的玻璃幕墙所围绕。

但一个新的消息却从这个地方如飓风般吹进小镇居民的耳朵——新任镇长经过实地考察，发现动物园多年饲养的动物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有关部门更是对其行踪一无所知。

很快恐慌蔓延了整个小镇，老一辈居民像念恐怖故事般向新生儿诉说着动物园里动物的可怕，尤其是那群喜欢吃同伴的猴子和夜晚吼叫恐怖的雄狮。他们一跃成为了小镇恐惧的源头。

警察戒严了整座小镇，人们在惶恐中度过每一日，但经过多日没有结果的搜索和排查后，人们渐渐放下心中的负担，被遗忘的动物园也换了一个身份出现在人们面前。

许多老一辈的居民开始怀念起动物园初次入驻小镇的场景，他们用动人的文笔诉说着往事，在儿童的脑海中描绘出一幅特别的画面。在他们的文章里，那时的小镇还一片郁郁葱葱，蝉鸣伴随着整个夏季哄人入睡；清澈的护城河水也没发出阵阵恶臭，里面时常有鱼虾嬉戏；动物园中的动物仿如明珠，在这片土地上惬意的奔跑吼叫，而人们也在一片祥和中迎接四季分明的大自然……与之相比，现在高耸的玻璃幕墙更像是童话中未来世界的样子，只有金属的气味，没有一点人世的温暖。

新的镇长看懂了现代人们心中的渴望，他以动物园为切入点，举办了全镇第二届征文大赛，旨在用自己的所行所感来歌颂大自然的美丽、人与动物的和谐。

经过层层角逐，最终冠军的桂冠被原镇第一小学的六年级应届毕业生获得，他用寂静的春天开头，再用自己记忆中的夏天结尾，特别是其中一句“以天地之心存心，以生命之命立命”更是呼唤出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真善美，从而获得评委的一致好评。

镇长亲自为他颁发了荣誉奖章，并在后面的演讲中感谢他的一番话语犹如警钟般在自己耳旁响彻。行文最后，他呼吁大家要尊重自然、爱护动物、以新的方式改变我们传统的制造业，要把小镇变成人与自然和谐的居民新社区。

镇长的发言惹得底下的观众掌声连连，他一脸得意的走下后台。这时，一面张打着“新能源技术改造”的开发商推了推眼镜，缓步走上前，跟他握手寒暄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