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我想我会重新遇见你(1 / 2)

我想我会重新遇见你。

希望是春日,最好是春日。过完春寒料峭的三月,去四月的太湖,看两岸随风摆荡的柳条、含苞待放的花朵。选一个樱花都开满的雨日,与你撑伞漫步在花树下。雨水带着花朵飘落,眼眸跟着你脸庞追逐。

四月过后的五月也特别迷人,不管大江南北,生命的气息布满随意可见的一条街道,随意可去的一片旷野。鸟儿的鸣声也开始喧闹,热烈的暑气也即将来临。如此说,是想与你安家在任何一处地方,无所谓高楼广厦,也无所谓阡陌乡村,好像生命有了你就足够,好像纸上布满文章般安心。

挨到六月与七月,瓜果的甜香和扑火的飞蛾走上街头,在每一条小巷,有路灯亮起的地方。或许我们该推把凉椅坐在巷口,听儿童的喧闹,听老一辈口中过去的故事,沐浴星星闪烁天边跨过时间长河留下的光。

我想,此刻的你一定在思念八月,想凉凉的海风和挂满水滴的冰啤酒。我也在想八月,在想八月海滩的沙地上会留下几串脚印,想在傍晚海边酒吧的灯下透过原浆啤酒升起的气泡中看你的脸,有微笑、有嗔怪,有岁月静好也有细水长流。

九月的海鲜一定不会错过,中国漫长的海岸线,我一直觉得青岛的最好。闷煮时也不要加什么调料,把一些蒜头和姜末拌在碗中,等热气蒸腾,等他们变成醒目的红色,等口水再也不想留在喉咙,就可一饱口福。这时候,海风也该起来了,足蒸的暑气越过地球的半边向南移,高呼的秋天来了。

枫叶红了,枫叶落了,农作物丰收了,北边的牧草也黄了。十月与十一月,很难遇到十二月的风雪,可冬天的脚步依旧近了。鸟儿该还巢了,你也该让我重新遇到了。

等到一月与二月,农历新年前,我该写封家书了,署上我的姓名,里面夹杂我一年的成长,不会有悲伤的话。我会告诉看这封信的人,我在三月闻过花香,在四月与五月有过春日的梦想,在热闹的六月与七月写下了精彩的故事,在恬静的八月与九月品尝生命的美好,最终在十月与十一月眺望起十二月的雪。

生命的夹缝总是很多,藏下许多不曾提起的故事,可生命却总如一条高速公路,很容易让人忘了身在何方,总是那么一望无际,所以才会有错觉让人觉得安心。

……

2023年12月15日周五,从这周一就被期盼下雪的青岛终于落了雪花,朋友开车被堵在高架桥上,发文“亲爱的展播,当你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我还在上班的路上——来自宁夏路28×号公寓的人”。

我给她点赞,端着咖啡俯瞰“琴岛之眼”,想着哪一年大雪中我该想起还是忘记的人。

关于她的联系方式早就被我弄丢了,现在也记不清她的面容,更不知道她如今的生活状况。那些我2019年都觉得不会变得事情,总归会沉没于时间的长河里。

有时候我还会怀念在上海的日子,觉得那段时间很漫长,中间涌现的不止是过往。

我在那里也和她分开多年。

再见还是之前,现在提起,连具体日期也忘却了,平时更没什么联系。我们俩没有留下难以分割的物品,分手后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自奔波到各自的生活里,连老同学都不会刻意提起。

2021年1月,临近生日时,我就想一个人去长寿路吃碗牛蛙面,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的面馆早就改成了火锅店。回想起来也很久没回到这里,之前开车经过的施工路段也铺上了新的沥青,刚画的交通线在日光下白晃晃得直戳人的眼睛。我穿着从衣柜里随意翻出的衣服,站在火锅店门口,地铁出口来往的人群从我身边走过,他们有的年轻,有的已经衰老,结伴或独行,在我氤氲出雾气的眼镜镜片里一闪而过,没有留下能让我露出表情的面容。我拿出手机,看了好友来信,才想起自己将要满26岁。

以往生日时,她都会早起煮一碗面条,用上海话念着我的名字,让我跟她学她名字的发音。

“叶海梦,叶海梦,乜海蒙儿。”

我每次念完,她都嘲笑我舌头不灵活,转不过来里面的音调,二四声咬音太重。接着又教我“严立语”三个字用上海话怎么念,我摊摊手,表示让一个北方人舌头转弯真的有点困难。

思绪被拉回到现实,Lucas问我26岁时想去哪庆祝,我没有立刻回信,待在自己的角落够久,也忘了自己曾是想拥抱世界的人。可哪里是世界——从一个很大的地理概念慢慢变成很在意的生活小事,从渐渐失去联系的旧时朋友到慢慢发现自己终究孤身一人,这种事情,哪怕26岁,我也不太懂。

随意吃了一碗面后,很想给她打一个电话。三号线奔驰在楼宇之间,雨滴在玻璃上都连不成线。上海又在下雨,过了闷热的八月,刚刚入秋的时候就连绵细雨。日光在车厢里还剩下一些,车窗玻璃能模模糊糊看到自己的脸。水汽将视线搅乱,看不见楼宇与地铁之间的距离,精神恍惚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自己奔驰在城市之中还是城市驻留在我的岁月里。

虹口足球场的到站提示音响起,18-19赛季将要结束的那个夏天,从三号线通往八号线的走廊处还挂着当赛季晋级欧冠决赛的两支球队的海报,利物浦和热刺的当家球星中间还挂着一座复刻的大耳朵杯。这是我看球以来第二次有英超球队包揽欧冠决赛的场面,上一次还是2008年的莫斯科雨夜。她走在我身后,给我看尤文将要前往南京和国米对决的体育讯息。这是C罗转会尤文后的第一个夏天,是新冠疫情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我忘了当时她给我看这条新闻时我的心情,关于她的很多事我现在都已记不清。相遇、相识、相知,像是结果,不是过程,连写点什么纪念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她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和我说,我骨子里是个孤独的人,表现得很热烈内心却充满疏远。我那时候没有正面回答她这句话,只说昨晚我曾梦到过你。她问我是什么样的梦境,我想了想,说是梦境,倒不如说像一本短篇小说——不知道是过年还是其它节日,你来我家找我,背景海湾城市。我们俩出去看庙会,你问我为啥不开车,我说我喝了酒。我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海风吹过的栏杆外没有人,只有一片片路灯。终于到了庙会的地方,我也终于趁着酒劲亲了你的嘴唇。你一开始是诧异,脸颊通红,后来好似下定决心闭上眼睛回吻。我也闭上眼睛,就感觉庙会的热闹声在脑后越来越远。回去的路上,你说你不胜酒力,头脑有些晕沉,但还想去港口防浪堤那里吹吹风,我就抱着你,中途还遇到晴天、水哥他们。他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我抱的是谁,还回过头来确认一下,待看到是你后,满脸坏笑的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只是向前,防浪堤仿佛就在眼前又距离很远......

地铁走过虹口足球场站就到了赤峰路,我原本应在虹口足球场站下车的,过去就经常和她吃过肉蟹煲后散步回家。两人沿着鲁迅公园走到甜爱路,穿过一片片水杉叶后绕着山阴路、长山路兜一个小圈子就可以看到溧阳路一侧的洋房,解放前上海总工会、鲁迅藏书室等故居就藏在那里。待走过物华路看到四平路宽阔的车道出现在眼前时,就知道离另一家经常去吃的饺子馆不远了。分手后,我很久都没这么走着回过家,路还是一样的路,只怕见了旧时的风景想起旧时的人,连住在镇坪路的同学喊我一同去四如春吃碗三丝冷面,我都下意识选择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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