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城楼、大街,刺目晨光。旗幡、清风,起起落落。112(2 / 2)

老莽问:“为什么?”

笔仙说:“因为她在离开沙漠前,曾为你的本尊留下一样东西。”

笔仙冷漠的口吻令老莽眉头紧锁,可半晌他像是想到了,又或者没想到,只是自顾自摇摇头沉默。

天光如同丝线照在城头老旧的旗幡中,原来幡布的颜色是红色的,只是光线如流水般从幡中晃过,那陈旧的仆仆风尘还是将昔日里的故事掩盖了。

老莽说:“我们的意志其实都是执念。”

笔仙说:“人只有守着执念,活着才会有动力。”

老莽说:“我的执念已经消亡。”

笔仙说:“因为你的执念是将我关进逐日图中,在我的化身被关进画中的那一刻,你的执念就被自己解开了。”

老莽说:“原来一个人的执念只有自己才接得开。”

笔仙说:“你现在一定想问我,我的执念是什么。”

老莽问:“我的确好奇,你既然将烦恼和执念都交给了你的化身,那么你自己是否还有执念?”

笔仙说:“当然有,但我的执念已不是你或玉净。”

老莽问:“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笔仙没有回答,他沉默着略微抬头,握着油伞侧过身,冷淡深邃的眼眸已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竹。

冷风扫过大街,轻轻吹荡起两人的衣袍,晨光将他们的倒影照在堆积雪屑的青石地上。

笔仙问:“你想不想知道你师父在哪?”

紫竹说:“想。”

笔仙说:“那我告诉你,你师父此刻就在书山墨海的山顶。”

紫竹问:“书山墨海在哪?”

笔仙说:“在皇城后山。”

紫竹说:“我可以去?”

笔仙说:“你当然可以去,只是不好去。”

紫竹问:“为什么?”

笔仙问:“你会不会武功?”

紫竹说:“不会。”

笔仙说:“那你进不了山。”

紫竹问:“为什么不会武功就进不了山?”

铁马说:“因为书山墨海是皇城禁地,入口驻扎了有沙场搏杀经验的禁军高手把守。”

笔仙说:“除此之外,我还安排了十八名刀客,和一名精通拳法的拳师。”

铁马说:“所以她若是想进山,就得有人护送。”

铁马说完就迈着倔强沉重的步伐朝前走,晨光下的伞影也来到了紫竹身前,而后他站稳脚跟与紫竹肩并着肩。

青石地在晨光的照耀下倒映着铁马和紫竹的倒影,那把被紧握在手的伞遮着两人的天,令这对男女看起来似是一对恩爱的江湖眷侣。

“书山墨海这条路,你想去吗?”

伞影下铁马的倒影侧着脸,脸孔在晨光倒映下是那般清晰。虽仅是一道脸影,但叫人仿佛都能想象到他注视紫竹的眼眸尽是无尽温柔。

“……想。”

伞影下的紫竹犹豫开口时似是眉头蹙的很紧,低着的头偷偷抬头看了铁马一眼,倒影里的红润薄唇紧紧抿住又低下了头。

“好!”

“好?”

话音刚落那刻铁马抬高了油伞,晨光照在他的苍白脸庞上,也让紫竹不解的大眼睛看清对方的表情,在霎时间里羞涩发红。

那光芒里的微笑似是洋溢着柔和春风,不吹天地不吹雪,唯独只吹拂懵懂天真小尼姑那怔怔凝视的脸庞。

“我带你去。”

“嗯……”

铁马说完这句令紫竹无比安心的话,身侧的醉里刀也倒映着紫竹轻轻点头,以及饱含羞涩的鼻音。

苍劲的北风吹拂着,掀起了众人的衣袍。在渐渐明媚的太阳升起时,城头那杆死寂的旗幡也渐渐有了几分飘动的生机。

“我快死了。”

“但你还没死,因为你还有疑问要问我。”

老莽匍匐在血泊中仰着头注视笔仙,眼眸里流露出为答案而犹疑的深深痛苦。

笔仙侧身俯视,旋即蹲在血泊的一端,似是彼岸上无关紧要的路人打量着一只在苦海里垂死的老狼。

“告诉我,玉净究竟在沙漠里留下了什么?”

沾染鲜血的手指扒着白净衣角留下狰狞指印,如今这两个曾经最熟悉对方的陌生人似是一个乞丐在向富人乞讨满足欲望的铜钱。

“她留下的是一滴眼泪。”

笔仙说完就起身迈步,白净衣角在沉闷紧扯的拧声里留下五条血痕。

“原来……她的意志是……相……”

大街上苍老的身影倒下了,但面容流露出无比痛苦却又恍然大悟的古怪神态。

劲风一吹。

城头的旗幡骤然高涨飞扬。

但风一停。

苍老的旗幡也落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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