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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晟禹将水壶放在一边，拿过剪子，修剪花枝，接着问：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温书苡侧过身，定定看向他。

毫无波澜的面色中，给出两个字：

“江城。”

“咔擦！”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

温书苡低眸看去，乔晟禹误剪断了一根手指粗细的花枝。

他捏着剪刀的手腕隐隐带着颤，呼吸刹那间乱了一瞬。

但多年历经风雨的本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情绪，若无其事地将那根被剪断的花枝从花盆中拿出来，接着抬头看她。

“怎么想起来去江城了？”

温书苡声色不变，语调很是平静，但若细听，能发现其中的冰冷。

只是这会儿乔晟禹心神大乱，并未发觉。

不，或许说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奢求着最后一分幻想，不愿相信。

安静到死寂的大厅，她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至极地钻入他耳中。

“异国他乡漂泊这么久，我想回属于我的家。”

她看向他，再次强调了一遍那个地点，语气平静得过分：“——江城。”

乔晟禹眸子黑透，目光紧紧落在温书苡身上。

“……你想起来了，是吗？”

她并未看他，视线在面前这盆盆栽上扫过，最后落在窗外。

“你是想问，我本是泽峰的黎太太，不是你的乔太太；还是想问，我的原名叫温书慕，从事文物修复工作；亦或者想问，我有个孩子，早已是人母？”

乔晟禹呼吸滞住。

好一会儿，嗓音深处，挤出一句：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温书慕唇角多了分嘲讽：“最近，从你绞尽脑汁让我吃那个药开始。”

说着，她转头看他：“那个药，是抑制记忆恢复的，是吗？”

“还有那个什么血块，根本不会造成视觉和听觉障碍，是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打得乔晟禹措手不及。

温书慕很聪明。

国内家喻户晓的文物修复的天才。

年纪轻轻就在修复领域创下一个又一个奇迹的国际修复师，怎么可能不聪明？

所以在她想起来过往的细枝末节，很多事情，顺水推舟，稍微一联想，就能猜到。

根本不需要他再为她解惑。

乔晟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落在这个温婉大气、聪明冷静的女子身上。

说实话，她想起来了一切，现在却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话，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过去这十多年，乔晟禹设想过很多次，她恢复记忆的场景。

种种猜测，他几乎全都假想过。

可从没有哪一种，如她现在这么冷静。

冷静得让人心慌。

“书苡……”

他伸手想抓她。

这个年少成名，在商界被誉为‘鬼才’的领袖者，生平第一次，体会这种深深无力的恐慌。

温书慕避开他的触碰，眉眼冷淡到近乎凉薄。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都裹着冷肆。

“乔晟禹，我叫温书慕，不是被你关在笼子里十三年的温书苡。”

也真是难为他，为了将她囚禁起来，还煞费苦心地为她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

乔晟禹脸色寸寸变得苍白。

温书慕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离开。

这个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男人，她多看一眼，心底的恨意便更深一分。

“我想知道，当年黎家的车祸，黎泽峰的死，和你有几分关系。”

乔晟禹缓缓垂着眼眸。

垂于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他不答，温书慕讽刺抬眼，“全部是吗？”

“你们乔家——”她语气骤转，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真是好得很！”

“为了一个五大豪门的虚名，丧心病狂地做出这种害人性命、让人家破人亡的事！”

乔晟禹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亦是无话可说。

过去的事情，是事实。

他不辩解，也无从辩解。

只是现在，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本能地抓住她。

“书苡……”

“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每一分，都是真。”

“从未有过片刻的虚假。”

他执拗地看她：“除了过往的身份，除了那些世俗的恩怨，每一分的感情，都不参杂半点水分。”

第458章 往事（二合一）

世俗的恩怨？

温书慕冷笑。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血的仇恨，被他一句轻飘飘的“世俗恩怨”一笔揭过。

“乔晟禹。”

“这几天逐渐恢复记忆的过程中，你知道有多少次，我多想一刀捅死你吗？”

她用他最熟悉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我原本有幸福恩爱的家庭，引以为傲的女儿，喜欢的事业。可因为你，这一切，全部化成泡影。”

她终于转身看他。

乔晟禹抓着她的那只手，因为她这种恨意决绝的眼神，无意识松开了指尖，任由那截手腕在自己掌心滑落。

他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嗓音又紧又涩。

隽着浓重的自嘲。

“那为什么，不动手？”

温书慕：“你和你们乔家的罪孽，不是你一个人的死就能抵消的。”

“如果用你自己的这条命，就抵消过往的恩恩怨怨，太便宜你们了。”

乔晟禹眼神黯淡下来。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他和温书慕，并不是一开始就相识。

或者说，最开始的时候，他认识温书慕，可温书慕不认识他。

大学时期，他和温书慕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他学的金融，她学的文物修复。

温书慕的大学经历，和黎舒窈差不多。

因为报考这个专业的人少，再加上她本身长得太出众，是整个专业的白月光。

他比温书慕小两岁。

他入学的时候，她已经大三。

虽然修复系和金融系离的不近，但因为温书慕喜欢待在图书馆，他经常在图书馆看到她。

久而久之，他喜欢上了这个清冷温婉又温柔的女子。

只是可惜，温家和黎家早有婚约，温书慕对任何异性都保持着距离，看似温和，实则冷淡，

唯独对她的准未婚夫——黎泽峰，很是亲近。

本身就小两岁的乔晟禹，没有机会讨得她欢心，只能在暗处，嫉妒又羡慕地看着她和黎泽峰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再到后来，温家和黎家正式联姻。

这两个青梅竹马的天之骄子，在江城各名门的祝福下，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乔晟禹知道他这份感情见不得光，不管是为了家族着想，还是为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他都该早些断了这种心思。

可年少第一次喜欢人喜欢到骨子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控制不了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疯狂滋长。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能让她看到他，让她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没过多久，乔晟禹便接手了乔家的产业。

他在金融方面有出色的天赋，凭借上天的偏爱，很快带着乔家一步步变强。

渐渐的，乔家和黎家一起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知道温书慕不管公司的事，只专注于文物修复。

可他仍旧用着这种私心的手段，想通过‘黎家劲敌’的这种方式，让他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可他错估了黎泽峰那个人的性情稳定，哪怕乔家以惊人速度迅速发展，哪怕乔家的实力已经逐渐逼近黎家，黎家家主黎泽峰都没有任何慌乱焦躁的迹象。

反而一步一步稳稳地带着黎家往前走。

半分不受乔家明里暗里的影响。

不仅如此，黎家还诞生了一位众人千娇百宠的小公主。

人家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睦睦，对里夫妻恩爱家庭美满，对外宽仁有度优待下属。

渐渐的，乔晟禹自己厌倦了这种商场厮杀的日子。

也可以说，他明确知道了不管以什么样的手段，都不可能从黎泽峰手中将温书慕抢回来，多年的明争暗斗，他倦了这种生活，想结束这种日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向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乔政，却不满当前的情况，不满经过这么多年，乔家仍旧被黎家压一头的现状。

那几年中，乔政虽然不是乔家实际的掌权人，可他身为乔家的血脉，拥有很多乔家公司的股份和分红。

乔政这个人，不如乔晟禹有商业头脑和天赋，却比乔晟禹多了狠心和野心。

见乔家在最巅峰的时候都未能赶超黎家、坐上五大豪门的位置，并且乔晟禹又有了退出商圈的心思，

察觉到未来风险的乔政，暗中策划了一个歹毒的计划。

——他用尽各种办法，制造了一场近乎天衣无缝的意外。

那个时候的乔政，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不为过。

在计划的最后一天，乔晟禹意外撞破了乔政的筹谋，他和乔政大吵了一架，第一时间给黎泽峰和温书慕打去了电话。

可为时已晚，意外已经发生。

一场因酒驾引起的大型惨烈车祸已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