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远方(4)18(1 / 2)

【冬寒】

“姐姐死在那年冬天——死在我记忆中最冷最冷的冬天。”

“我把她的照片拿到殡仪馆放大,渲染成黑白色,她的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纯情,像是没有被黑夜捕获的白鸽。殡仪馆离我家很远,远到我需要骑车穿过好几个街区。回来的路上,我没有意外的遇到姐姐的前男友。虽然我早已做好和他见一面的准备,可是当真正遇见的时候仍然手忙脚乱,心慌的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笑什么?”我看着躺在我怀里的83号,自己也忍不住笑着问道。

“你描述的太可爱了,原来他一直喜欢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你。”我朝她瞪了一眼,装作不理她。她撒娇着求我把故事继续讲下去。

“那天下午我抱着姐姐的黑白照片和他在护城河边走了很久,他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他好像心情很激动,把许多事情说得乱七八糟,但我还是听懂个大概,也渐渐明白了他和我姐姐发生的故事。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就好像一滴水,被蒸发后就不知道去向何方。也许,现在的他和我姐姐还躲在某个时光的皱褶中尽情的相爱吧!”

她听到这,好像明白了什么,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我。我向她点点头,表示她猜的没有错。故事的推进像无数已经被拍烂的电影,充满各种各样的生死离别。不过,我也没向83号全盘吐露,在他消失的前一晚,他还给我寄过一封信,里面就抄录了姐姐生前最喜欢也最让她无奈的一句话。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句话在我的家庭中最早喜欢的是我过世多年的父亲,就像我知道姐姐真正的死因所经历的时间那么漫长。在我与妈妈相依为命的许多年后,在一次很偶尔的时间,在一次很偶尔的心血来潮,我登上阁楼,整理起姐姐的遗物,在最深的箱底发现姐姐的日记本。我刚翻开第一页,日记本里夹的照片如蝴蝶般飞落,一层浅浅的灰落在姐姐年年岁岁定格的表情上,或微笑,或忧伤,或搞怪,或调皮,一举一动满是思念。我竭力遏止住不争气的眼泪,心中却积水成了海。

也不知道自己和83号聊了多久,等话题结束,她去洗手间洗漱,天早已大亮。我端着一杯热茶望向窗外,刚下完雪的北方纯白的可怕,一层又一层的白雪铺天盖地,好像要把整个街道、人群与树木全都覆盖。我细细的回想着过去的几个小时,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搪塞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压在心底太久,才会和一个仅仅与我有露水情缘的女子说了爸爸的病重,说了妈妈的巨额医药费,说了一直喜欢姐姐的富二代,说了姐姐当时到底是用多大的勇气对她深爱了五年带她走出那个可怕世界紧紧把她抱住怀中的初恋男友说出“分手”两个字……

多少年,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孤单的活着,怀念姐姐是羡慕爸妈对她的爱,羡慕姐姐的多愁善感,羡慕姐姐内心早已萌芽的成长。因为羡慕,也可能是因为嫉妒,我原本鲜艳的生命灰暗的好像乌鸦身上掉落的羽毛。可人往往就这样,总喜欢膜拜别人表面的光鲜亮丽,而不管是否真正爱的深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很恐惧的抗拒一切关于姐姐的负面消息,这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我没安全感的将姐姐视为生命最后一根稻草,每日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像吸毒一样可怕。

其实,我一直很逃避姐姐的死亡,就像每个悲剧故事演绎到最后都害怕知道结局。我懦弱的不敢去面对现实,努力的想要忘记关于姐姐的一切记忆,甚至曾一度向妈妈提出搬家的请求,可妈妈眷恋院落里的香樟树,每次都把我训斥一顿。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不断轮回,而我也从阁楼上找到姐姐的日记本。就在我窃喜自己终于找到通往姐姐内心深处的钥匙时,却发现姐姐的内心根本就没上锁,她等待的只是需要有一个人能够鼓起勇气。他鼓起了勇气,我拥有了绝望。

我点了一根烟,这是我第一次吸烟。我痛苦却贪婪的吞吐着青色的烟气,整个人蹲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我知道,天晴了,雪停了,我又好上路了。我在前台付好房费和服务的价目,看了一眼已经向苍老迈进的老板娘,说了一句很让她吃惊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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