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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朝上,陛下告知了众臣宣王妃有孕这一喜讯,随即下旨大赏宣王府。加上先前宣王去封地时给的赏赐,大胜孟族的赏赐,再有送乐安县主去的时候给的赏赐……
前后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那赏赐却好似流水一般往益州涌去。
盛宠至此,令满朝惊叹。
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再去留心,宁确怎么过个桥还能把自己摔瘸了。
这时赵国公藉机在朝堂之上,提出了要儿子跟随队伍去益州的话。
“烦请他们代为照顾小儿!”赵国公道。
他那儿子年纪可不小了。
但那个蠢笨的样子,说是“小儿”也不为过。
朝臣们心知肚明他家中的情况,也知道赵国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是要放儿子出去历练一番,免得将来怎么蠢死的都不知道……
“做父亲的心,朕也知晓。允了。”梁德帝显得很好说话。
毕竟赵煦风是跟着礼部的队伍一同去,自然不妨事。
这些人很快便启程了,赵煦风虽为小公爷,但连随从都没带几个。一路上要么停下来挖土,要么抓蚯蚓往嘴里扔。
队伍里的人见状想笑又不敢笑,戒心倒是去了不少。
因队伍庞大的缘故,如此行了小半月,方才抵达益州。
宣王府此时仍在修缮扩建之中。正如当初带给薛清荷的感觉一样,这支队伍望着跟前的宣王府,也不由暗暗心道,益州果然不算什么好地方!
这王府远不及京城的气派!
也难怪陛下多加体恤,再三赏赐了。
“诸位随我来。”宫人的声音响起,引路在前。
队伍之中为首的人,忍不住看了看赵煦风道:“要不先将小公爷安置起来?恐怕……”
恐怕这位痴痴傻傻的,没个分寸,将宣王妃给冲撞了,那可就出了大事了。
上个害宣王妃中毒的,都诛五族了!
“王妃说多日不见小公爷,一同去吧。”宫人头也不回地道。
这人便也只有咽下担忧的话,跟了上去。
他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愈是走近,那赵煦风便如一头熊,横冲直撞,步伐极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守在门外的玄甲卫……
这时一阵香风动。
一道婀娜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竟是宣王妃亲自迎了出来。
“阿娘……”赵煦风喃喃道。
他顿住步子,鼻尖动了动,往薛清茵的方向嗅了嗅,紧跟着露出了茫然又疑惑的神色。
薛清茵知道,那是因为她如今不吃药了,身上已经没了药味儿。
对于赵煦风来说,那气息自然就变得陌生了,只剩下一张脸,还隐约有点记忆。
但薛清茵还是熟练地唤起了他的小名:“阿风,近来骑马骑得怎么样了?”
这般亲近的称呼和熟悉的嗓音,一下唤起了赵煦风的记忆。
赵煦风颠三倒四地道:“好……都好。阿娘,给……”
他说着就要去解腰间的袋子。
后面的人都看傻了。
这小公爷胡乱喊的什么东西?这是不怕让宣王给弄死啊?
就在这时一道更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薛清茵身后。
不是宣王又是谁?
薛清茵笑眯眯地指着宣王问:“还记得他吗?”
赵煦风缩了缩肩膀:“二……二爹?”
宣王:“……”
薛清茵想了下道:“不行,他这么厉害,你得管他叫大爹。”
赵煦风从善如流地改口:“大爹。”
宣王:“……”
乱教的什么东西。
“阿、阿娘吃……”赵煦风解开袋子,把自己带的好东西献给薛清茵看。
后头的人一看,差点昏过去。
小公爷怎么把路上挖的蚯蚓放里头了?
这么一堆,都快成蚯蚓干了……
薛清茵脸色不改:“我不吃,给你大爹吃。”
赵煦风很怕宣王,但还是听话地把袋子转而献宝到了宣王跟前。
宣王低头一看:“……”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赵煦风登时便觉得这个爹也挺好的。
“你大爹很喜欢,再多攒些宝贝。”薛清茵对赵煦风道。
赵煦风得到了肯定,便高高兴兴地拿了个新袋子又去挖蚯蚓了。
后头的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宣王的声音再响起,分外冷淡:“尔等便暂且在益州城中歇上两日再走。”
“是、是。”那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应声。
心道,他要是也能装个傻子,逮着宣王妃喊娘就好了,待遇肯定比这好。
等将人都打发走了。
宣王才从那装了蚯蚓干的袋子里取出一卷皱巴巴的纸。
纸上用蝇头小字写道:求殿下与王妃留下阿风。
没有落款,但想来必是赵国公。
薛清茵纳闷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将赵煦风送来?”
宣王笃定道:“京中有变故。”
薛清茵想不通:“我写了一封信给皇帝,你也写了一封信给皇帝,我们的姿态与过往无二。应当能使他放心继续做个慈父才是……就算因这个孩子,他心有芥蒂,也不该这么快就急于撕破脸。这不明智,而皇帝是个聪明人。”
“皇帝病了。”
薛清茵点头:“唔……这很有可能。若是病了,他难免会觉得手中的权力在一点点失去,便自然而然急于巩固皇权。”
“但京中没有半点风声传来。”宣王道。
薛清茵知道他在京中肯定也是留了人手的,他说没有风声,那就确实没有风声。
“还有一种可能呢?”薛清茵追问。
宣王看着她:“茵茵这样聪明,心中应当有答案……”
薛清茵恹恹地吐了口气:“……贺松宁?”“但他与皇帝并不亲近吧?若皇帝真心疼这个儿子,也就不会让他给魏王当僚佐官。……说起来,贺松宁回去之后能保住命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宣王没有说破。
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送入京中的“报喜信”到底是成了其中关键。
它让贺松宁从害死魏王的境地,摇身一变,成为了与梁德帝当年处境相似的可怜人。
薄情多疑之人,唯爱自身。
贺松宁便是诉说再多思念生父的苦楚,梁德帝也未必有半分动容。但若是从他身上望见了自己的影子,这才真正插中了梁德帝的心。
“不必为此事忧心。”宣王安抚她道:“赵国公能获知的变故,应当是和军中有干系……若只是以军队困我,难成气候。”
薛清茵闷闷应了声:“嗯。”
这倒是的。
“赵国公传递而来的,不过是一个开始的信号。”宣王道。
薛清茵打起精神:“嗯。须防的是后手。”
宣王吐出两个字:“许家。”
他们远在益州,宣王府上下铁板一块,如今又占尽了地利,当真是没什么短处露在外了。
唯独许家。
“派人暗杀肯定是无用的,你派了人守着许家。除非……安个罪名将他们下大狱……”薛清茵猜测道。
宣王否定道:“他不会如此行事。”
宣王对梁德帝的了解太深了,淡淡道:“他行事明面上定要漂亮,令天下人盛赞他仁德之名。”
薛清茵生出个荒谬的念头:“是和死去的章太子较劲?”
毕竟章太子素有贤名。
梁德帝要胜过他,自然要在明面上竭力做得比他更好。
事实上,梁德帝也的确是个相当合格的帝王。
章太子还真不一定有他做得好。
薛清茵满脑袋念头乱飞的时候,宣王接着道:“嗯,他会高高捧起宣王府,连同许家也备受优待。”
薛清茵咂嘴:“这不捧杀嘛?”
她也是这么建议孟族王的。
薛清茵接着又道:“到时候再编点屎盆子往许家头上扣?我那几个舅舅被我恐吓过,胆子小得很,可不敢胡乱行事。也就只能往他们头上编些故事了。”
当初处置婉贵妃的娘家,用的差不多也是这一手。因为圣宠,依附于徐家的党羽越来越多。而人愈多,出的纰漏也就愈多。到最后,这艘大船再难前行,彻底翻进了水里。
“不必如此。”宣王顿了下,道:“只消让你几个舅舅的女儿,嫁入高门大户。”
薛清茵哑然:“不错……只这一手就够了。”
许家不像徐家。
徐家老太爷自个儿就厉害,门生遍地,因而才须皇帝徐徐图之。
许家轮不上这样的待遇。
只给他们联几桩好的亲事,自然而然就作了利益分割。
此为分而化之。
“我们要回一趟京城。”宣王沉声道。
“皇帝正在筹备之时,未必肯允你我回京。”
“会有一个好时机的。”宣王说着,给薛清茵擦了擦指尖,问:“茵茵今晚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