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2 / 2)

薛清茵道:“自古妖妃,多是貌美无双,能戏弄诸侯,能霍乱朝纲。进可灭人全族,退可覆亡国家。……听听,多厉害,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事儿全干完了,谁能说不厉害呢?”

孟族王笑了:“说得有些意思。”

乔腾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勉强打起精神,语气虚弱道:“可见自古文人手中的笔,握得有多歪。男子承担不起使国家灭亡的罪过,才挑出一个妖妃来……”

宣王妃舍身救人,若说她是“妖妃”,实在是颠倒黑白,坏了心肠!

乔腾攥紧拳头,胸口都窒息得厉害。

不知薛亮还干了多少事……

“抬回去。”孟族王此时看着乔腾下令。

乔腾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薛清茵,最后他没再说话,也没有挣扎,任由孟族士兵将他抬走了。

眼下并非逞英雄的时刻。

至少先活下去,方才有将来。也方才不辜负宣王妃的救命之恩。

目送士兵抬着乔腾走远,孟族王转头不死心地仍道:“我扶你?”

薛清茵扭头就爬回了奴隶们抬着的载舆之上。

姿势丑是丑了点,但爬上去就行。

孟族王只得叹了口气:“回去吧。”

回去后,乔腾立即被安置了起来。

孟族王又派遣了孟族的曼巴,也就是大夫,到了乔腾身边对他进行医治。

每日里到益州城去采买食物的士兵,还会顺势带些药物回来。

如此精心照料,才不过两日功夫,乔腾便从高热中活了过来,眼下已能正常进食。

这应当是好事……

但乔腾的心却止不住地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宣王妃需要付出什么,方才能使他在孟族大营中,如上宾一般。

正心中发紧。

帘帐被人掀起,人未近,声先至。

“我带你来瞧一瞧,他如今大好了。”那是孟族王的声音。

“嗯。”那是宣王妃显得漫不经心的声音。

乔腾连忙坐直了身躯,顺势望去,便见二人先后入了帐中。

“如何?”孟族王问。

薛清茵盯着乔腾看了看,问:“治好了?”

乔腾犹豫片刻,还是道:“大抵是好了。”

孟族王便顺势笑着问道:“可满意?”

薛清茵点了下头。

孟族王问:“那不知你要以什么作交换呢?”

他这话当然是故意当着乔腾的面说的。

乔腾果然色变。

他希望乔腾劝薛清茵不要上当。

因为人性如此。

旁人越是为她考量,她才越是舍弃不下此人的性命。

但没等乔腾开口,薛清茵就先慢悠悠地道:“我还以为找到乔节度使那日,你便会同我提条件了呢。”

孟族王道:“兵书上说,凡为王为将者,当徐徐图之。”

说人话那就是……

“他若半死不活,你还有反悔的余地。但我已将他照料得这样好,你又如何后悔呢?”

乔腾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

这孟族王实在是个难缠的,怎么办?怎么办?

宣王妃救了他!而他又如何救她?

“你看这样如何?”薛清茵突地出声。

“请说。”孟族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薛清茵道:“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嫁给你……那这样吧,明日我们就启程。”

“启程?”孟族王一愣。

“嗯,去益州啊。去见宣王。”

“见宣王?”孟族王的神色看上去更呆愣了。

“是啊,总要当面告诉他,我同他和离不过了吧。再告诉梁朝的官吏、兵将,我宣王妃不干啦,我去当孟族王后了。”

孟族王一下不说话了。

“怎么了?我说得有何不妥吗?”薛清茵追问。

孟族王低声道:“你不必说这样的气话。若是如此,你在梁朝如何自处?”

“我都不回梁朝了,这不是给你当王后了吗?我管他们作甚。”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薛清茵再度追问。

孟族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你一下子答应得这样容易,我反而不敢信了。”

薛清茵反问他:“为何不信我?”

孟族王无奈道:“你这样聪明,我便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有所谋划,方才顺从得如此痛快。”

薛清茵满脸无辜:“我拒绝你,你不愿意。我应了你,你也不愿意。那你还想如何?”

孟族王:“……”

乔腾在一旁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怎么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这……这……不该是孟族王以他作威逼,而后宣王妃落泪不敢拒,他再想法子拚死反抗吗?

薛清茵:“你说。”

“只当宣王妃已死,你改换身份嫁给我,如何?”孟族王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她的神情。

薛清茵面露惊讶之色:“你昏了头啦?”

孟族王:“你不肯?”他眸光微变:“可见你方才说的话也没有半点诚心。”

薛清茵才不上他的当。

她凉声道:“你所求是什么?我这副皮囊吗?”

孟族王道:“自然不止如此。我以为这些日子你已看得清楚,我还喜欢你的……”

没等他将话说完,薛清茵打断道:“还喜欢我的身份。”

孟族王失笑:“何出此言?我根本不知你的娘家出身如何……”

薛清茵摇头:“谁说娘家?抢别人妻子才刺激不是吗?”

乔腾:“噗。”

孟族王也一下凝住了。

“尤其抢的还是堂堂宣王的妻子……这对梁朝来说是何等的耻辱啊,对你来说,又该是怎样的得意风光?”薛清茵缓声道。

孟族王又不说话了。

薛清茵问他:“你当真舍得下这些?”

孟族王已是不知第多少回叹口气了,他道:“你是知我的。”

五个字,意味已经分明。

再看乔腾,一张脸憋得通红,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恍惚之中,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此事再议。”孟族王沉声道,算是暂且落下了帷幕。

益州城中。

乔心玉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着,她的唇干裂起皮,身上衣衫宽大,空荡地轻轻晃动着,更显得她形容落魄。

但她提着心,不敢有丝毫放松。

因为几个士兵紧跟在她的身后。

“找到你的家了吗?”士兵怀疑地问。

乔心玉编了个借口。

说她是益州人,远嫁京城。因孕后丈夫纳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谁知路上遇了山匪,最后只剩得她一人。

士兵见她确实是有孕的样子,又狼狈又可怜,便放她进来了。

但又因怕她万一是梁朝派来的探子,于是装作担心她孤身一人遇着麻烦,便口口声声要亲自送她回到娘家。

乔心玉被架在这里,退也退不得,只能先进城再说。

她是有娘家在益州。

她的父母都在这里。

可她怎能往节度使府去呢?

乔心玉眼眶一酸,眼泪滑落了下来。

明明已经好不容易来到父母居住的地方,却见不到他们……

明明近在咫尺……

士兵见她哭得默默无声,心下也禁不住叹了一声,嘴上道:“哭什么?我们陪你找啊。你也是不容易……”

到底都是底层人,见她一个柔弱女子,穿得落魄,怀有身孕还落到这样的地步,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同情。

若是他们的婆娘有孕,哪里舍得来吃这个苦?

这女子既远嫁到京城,父母却没一同搬去。想来也是娘家的后台不够硬。

“他们原先住在哪条街的你记不住了。那你家门口附近,昔日有些什么东西,你总还记得吧?种了什么树?走远些有什么铺子?”士兵追问道。

他们几个都是益州的兵,只是因听了益州司马江楠的差遣,才辅助孟族士兵守城。

此地的人家,多多少少他们是熟悉一些的。

乔心玉额上渗出了点汗水。

怎么答?

霎地,她想了起来……

“我家中昔日在益州城中开了个药铺……”

“哎呀,哪个药铺?叫什么?你早说不就是了!”

“我不知爹娘迁走了没有,也可能早被叔伯抢了家财也说不准……”她苦笑一声,道:“我娘家姓许。”

“姓许,还开药铺?这倒没有听闻……”

“怎么没有?几十年前,益州有个许家药铺,很是出名咧!后来家里好像发达了,就不做药铺了,改去做其它买卖了……是不是这个许家?”

几个士兵低声交谈着,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乔心玉,问道。

“若再没第二个许家,那就是了。”乔心玉双眼一亮,激动得泪水更糊了满脸。

“若你们能送我过去,我便让家里人拿些银子给你们,重重酬谢!”乔心玉神色更激动地道。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心下也高兴了。

他们已经被司马带着走上了一条死路。

要么孟族大败,他们跟着丢性命。要么孟族大胜,但也轮不到他们得奖赏……能有些钱给家里人攒着也是好的。

他们死了,家里人还得活呢!

士兵们顿时更热心了,忙在城中找起了那许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

“许家?城东有个,城北也有个。”酒肆的伙计答道。

他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地看了看这些士兵。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