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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何出此言?”

“下官不敢。”

薛清茵盯着他们笑了笑:“怎的骨头也这样软?”

万世荣一张老脸顿时通红,是气的。

其他人也红了脸,不过多是羞的。毕竟被人当面揭开,可不羞吗?

“是刘县令告诉王妃的?”那东阁祭酒脱口而出。

万世荣闭了闭眼。心下觉得这刘县令实在名不副实,但一面又觉得祭酒这话实在愚蠢。

这不等于自认了吗?

“果然骂过我。”薛清茵道。

东阁祭酒面色一白,意识到踩坑里去了,顿时再不敢言语。

万世荣心底暗骂没用的东西,一身老骨头迎难而上道:“王妃乃是王府的女主人,是皇家的儿媳,该端庄自持。而我等是殿下的属臣,王妃若疑心我们在背后妄议,应当告知殿下由殿下来责问我等。”

此时若是越露怯,越显得他们无能可憎,还不如直陈宣王妃身上的种种弊病。

薛清茵看了看万世荣,问他:“你希望殿下来责问此事?”

万世荣沉声道:“是。并非是我等不尊王妃,而是王妃手握管家之权,以外之事应由殿下做主。如此泾渭分明,才不乱了纲纪。”

薛清茵好笑道:“你当我乐意管?”

万世荣闻声面不改色道:“下官不知。”他以为宣王妃被气急了开始说气话了,此时他们便更要坚持自我,一展风骨。

薛清茵放下茶杯,轻叹了口气道:“好罢,那我不说话就是了。”

她柔声道:“还是请殿下出声吧。”

万世荣一怔。宣王妃这么容易就让步了?

他不由转头去看宣王。

宣王坐在一旁,显得冷酷且寡言。万世荣其实很喜欢寡言少语的主子。这样的殿下,才会留给他们更多开口的机会。

万世荣微微出神间,见宣王动了动唇,他道:“剐了吧。”

……什么?

万世荣恍惚了下,一时间没能听清。不,准确来说,应当是他听清了,但觉得应当是听错了。

他身后的其余人,却是骤然匍匐下来,颤声道:“殿下……殿下这是要……”

方成冢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觉得挺好笑。

由宣王妃自个儿来问责,那是留你们狗命呢。却偏想换成殿下……

这下高兴了?

“拖下去。”方成冢微微侧过头,帮腔道。

亲卫闻声而动,先上手拖走了那东阁祭酒。就在要动手去拖第二个人的时候,终于有人绷不住了:“殿下!殿下难不成是要降下凌迟的刑罚吗?”

所谓“剐”,便是拿刀紧贴着皮肤,一点点片了身上的肉,片出一片接一片。又称“凌迟”。

其他人迟钝地反应过来,顿时头皮一凉,魂儿似乎都要破开皮肤钻出去了。

“殿下……殿下怎能残忍至此?”

“前朝正是亡于苛政酷刑!殿下,万万不可行事如此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喊起来。

也有个骨头着实不太硬的,插了一句“殿下饶命”。

万世荣脑中仿佛煮开了水,混混沌沌,发出浑噩的响动。

他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省过了“问”这一环节,直接进入了“责”。

万世荣硬气道:“我等尚不知何错之有,便要遭受如此酷刑。殿下这般行事,恐怕叫人难以信服……下官一死并不可惜,但若是坏了殿下的清名,又该从何处弥补呢?”

宣王冷淡地掀了掀眼皮:“本王治军一贯如此,未有不服者。”

方成冢接声笑道:“是啊,偏换到你们身上,便有不服了。那你们说,是殿下的过错呢?还是你们的过错呢?”

其他人被问哑了声。

但万世荣却深知,这怎能等同呢?文臣与武将,本就不能同等待之!

可如今这屋子里,除了他们几个外,便是方成冢这样的将领,又或是那些个挎刀佩剑的卫兵……这话若说出来,宣王未必发怒,这些人肯定恨不得先提刀了。

这时候门外已经先响起那东阁祭酒惨叫的声音了。

万世荣心间一颤,跪地叩首道:“臣愿独自揽下罪责……”

既然这一剐逃不脱了,起码要博个死后清名吧?

薛清茵闻声挑了下眉,她多看了一眼那万世荣。

还挺放得下?

她大抵能猜到万世荣怎么想的。

想要名声?

凭什么?

薛清茵冲方成冢使了个眼色。

方成冢愣了愣,心道王妃盯着我瞧作什么?这一会儿别把我一起也给剐了。

薛清茵:?

挺聪明一方副将,这会儿怎么不灵活了?

这时候宣王的声音又冷冷淡淡地响了起来:“你到底是属官之长,本王今日不剐你。”

这话一出,万世荣就感觉到其他几人看向他的目光有了变化。

万世荣年纪大了,他们却还年轻。

万世荣能博清名,他们官小位卑,博也博不来。

这时候门外的东阁祭酒又惨叫了一声。

他们的目光更惶恐,甚至还有些尖锐了。

万世荣忙颤声道:“不不,只剐下官一人就是。”

方成冢这会儿出声跟上了,乐呵呵地笑道:“万傅既然如此喜爱,不如我先领万傅去观一观刑?”

万世荣头皮一麻,天灵盖都仿佛被这句话给掀开了。

他岂是喜爱?

偏这方副将说起这话时,满脸都写着忠厚老实。

“求殿下饶命,我等万万不该在背后议论王妃。”有人崩溃喊道。

“那刘县令的夫人说的不错,夫妻本一心,坐在一处议事,又有何不妥?王妃身份尊贵,岂容我等肆意抹黑?”又有人道。

方成冢听得直挑眉。哟,这刘夫人是个会说话的。

“说来也是万傅认为王妃有牝鸡司晨之嫌,实则想来,殿下与王妃恩爱万分,若齐心协力治理益州,该是有益百姓的大大善事!”这人说话尤其不厚道,前半句供出了万世荣,后半句马屁直接拍得飞起。

方成冢心下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假惺惺地道:“殿下,若他们知错就改……依属下之见,也未必不能从轻处罚。”

这些个文官一来便想搞个大的。他们看不惯武将,武将又哪里看得惯他们呢?

“益州失蹄在前,越矩抹黑在后,你们说,本王该如何罚你们?”宣王不冷不热地问。

“罢、罢官?”有人弱弱道。

“若朝中人人但凡做错了事,只要罢官就好,那倒是省事了。”方成冢嗤笑道。

他一顿,随即又道:“我为诸位争取了免去死罪,但诸位也不该如此滑头啊。”

这话一下说得他们脸红起来。

只有薛清茵舔了下唇。

今日方副将话怎的这样多?倒没给她留上几句吐槽的机会。

“请殿下罚下官四年薪俸。”有人颤声道。

和京官不同,他们没了薪俸,又因为是在封地做官,没有族人供养,四年薪俸一扣,那就是真成穷光蛋了。

又有人道:“若下官再有失言,请殿下将下官送到前线与孟族大军一战。”

这就基本等于发毒誓了。

宣王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道:“妥。”

他们紧紧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地,身子也跟着一软,往旁边歪了歪。

万世荣在一边憋得浑身发抖。但他又能说什么?指责他们不该低头,让他们从容赴死吗?

被凌迟可一点都做不到从容。

这时候亲卫进门道:“殿下,人昏过去了。”

“求殿下也饶过祭酒吧……”万世荣无奈地吐出声音。

“将人带进来。”宣王道。

众人悚然一惊,要见到被割肉后的惨状了吗?

他们想着想着,甚至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亲卫依言将东阁祭酒从外面带了回来。

却并没有想像中的凄惨模样。

他脖子那一圈儿衣领,全被汗水打湿。一张脸煞白。昏是真昏,但身上……没有一点血迹。

“他……这……祭酒没有被割肉?”有人惊奇出声。

万世荣脸色大变:“殿下骗下官?”

方成冢面色一沉,当先喝道:“怎么?万傅还没有尝到说错话的滋味吗?”

万世荣只得闭嘴。

一旁的亲卫道:“属下方才抽出短刀,他便惨叫了一声。再脱了他的裤子,他又惨叫一声。等刀刃贴上皮肤,他已经吓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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