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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犹豫再三,还是道:“大姑娘说了,不许大公子进来。”
贺松宁:“……”
他不由看了一眼杜鸿雪,总觉得在旁人面前颜面扫地,令他有一分恼火。
贺松宁问:“我带了些礼物,清茵也不要吗?”
这回是薛夫人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好了,莫要给你妹妹添乱了。”
贺松宁就这样吃了个闭门羹,也只能和杜鸿雪一块儿等在外头。
这让贺松宁心里很不舒坦。
好在薛清茵终于在耳边一连串的吉祥话里,梳完了妆。
薛夫人立在那里没有动,她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薛清茵往外走去。
她身上的环佩叮当,流苏轻轻摇晃。
那锦衣华服,裹就她纤细的身形,堆出了一个瑰姿艳逸的模样来。
薛夫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众人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薛清茵款款走出来,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眼。
眉似墨描,睫如鸦羽,眉心一点花钿娇艳欲滴。
如此盛装华服,竟有光彩熠熠照四方之感。
见者都不由心神一荡。
贺松宁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着的礼物交予了一旁的丫鬟,道:“做兄长的背你出阁。”
薛清茵在扇子后头撇嘴。
霍,多新鲜哪,难得见你这样主动。
薛清茵没有拒绝。
能叫贺松宁吃点亏,她心里就舒坦了。
她一提裙摆,就要叫贺松宁过来。
此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疾且烈。
院门外高喝一声:“宣王殿下到!”
宣王跨进门来,王府府兵威风凛凛,紧随其后。
他道:“不必劳烦大公子,自有本王。”
薛清茵抬眸望去,见他头戴玄色冠,身着赤色袍服,腰间仍佩剑。
那浓烈的赤色,却也压不住他身上的煞气。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那一霎突地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若眉眼间露出柔情之色,该是什么模样呢?嗯……做那事的时候也会这样冷冰冰吗?
宣王走到薛清茵的跟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印入眼底。
而后他解下腰间的剑,交予到薛清茵手中,紧跟着在她跟前躬下了腰身。
一时间,众人都哑然无语。
全然没想到宣王会有这般举动。
立在阶旁的贺松宁五官绷紧,双眸不含半点情绪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倒是他错估了。
宣王竟来亲迎了。
贺松宁心底涌动起丝丝不甘,但他还是退开了一步,从喉间挤出低沉的声音:“殿下,请。”
薛清茵也不再犹豫,她就这样趴了上去。抓着剑的手便只能绕在宣王的脖颈前。
看起来有些怪。
她其实不大明白,宣王为何要将佩剑解下来给她。
倒是跟着一并来的宣王府兵见状连忙低头躬身。
剑为百兵之君,乃是权力身份和威仪的象征。
宣王解剑交予薛家姑娘,其中意味便很分明了。
薛清茵对此一无所知,她双腿牢牢地攀住了宣王的腰。
宣王则托住了她的屁股。
好在这身上的华服厚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然纵使脸皮厚如她,也会禁不住生出一分羞涩来。
宣王的背当真宽阔啊。
趴伏上去,便觉得稳当心安极了。
薛清茵想着便趴得更紧了些。
连脑袋都抵了上去。毕竟怪沉的,这样也能省省力气。
宣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亲近”,托住她的手登时都变得用力了些。
宣王就这样背着她一路向外行去。
走过涧亭,穿过海棠门,终于是走到了薛家的大门处。
薛老太爷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未走近时,便已遥遥朝宣王拜下。
宣王看也不看他们,迳直跨出门去。
倒是薛清茵觉得挺稀奇。
今日人好多啊……
宣王背着她三两步便走到了花轿前。
那花轿也与寻常人家的全然不同,竟以象牙为饰,缠枝比翼蝶纹妆花缎为帘,需八人合抬。
薛清茵惊讶之余一抬眸,又望见花轿之后跟了长长的车队。少说得有个三四十辆吧?
每辆车上都装满了东西,想是除了聘礼,便是她的嫁妆。这些将来都是她一人的私产,却是多到叫她眼睛都看花了。
一想到这里,薛清茵立马来了点精神。
不禁问道:“殿下,如此之多的车舆,不会越制吗?”
宣王口吻平淡:“不过百具,岂会越制?”
薛清茵轻轻“啊”了一声。原来还是她少算了,不止三四十辆啊。
到宣王口中却叫“不过百具”。
不要骗她没文化啊。
百辆车舆,一条街都未必能挤得下吧?
她以前总看书中写“十里红妆”,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又或是眼前的情状,比起那书中所写更胜?
薛清茵不知道。
她揣着一分茫然,被宣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花轿之中。
宣王低声道:“手边有软枕。”
说罢,才放下了轿帘。
薛清茵忙放下扇子,顺势一摸,还真摸到了软枕。
她赶紧垫住了自己的后腰,又垫住了脖颈,随即倚住轿壁,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殿下,等等。”她忙唤住宣王。
众人便眼看着宣王走出两步,又回转身去,卷起帘子似是与薛清茵说话。
薛家人无语,心道就这么会儿功夫,怎么都依依不舍的?
轿中,薛清茵抬了抬手中的剑,道:“殿下忘了拿这个。”
她只当方才宣王将佩剑给她,是为了背她,怕不方便。
宣王垂眸看她,沉声道:“你替本王收着。”
说罢又放下了轿帘。
薛清茵咂咂嘴。
她只得老老实实将佩剑抱在了胸前。
她隐约听见宣王的声音响起:“拜别岳父、岳母。”
外间,薛夫人和薛成栋自然不敢受礼,忙也躬身还礼:“恭送殿下。”
薛清茵只觉得身子一轻。
轿夫抬起了轿子。
杜鸿雪走在前头散钱开路。
宣王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他本就生得高大,如此一来,更叫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众人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只贺松宁父子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厢薛老太爷按了按胸口,不由轻声感叹:“虽是侧妃,但宣王待她倒是周全得很。”
薛成栋这时候才想起来,叫宣王这样一搅,送女儿出阁时,父母本该叮嘱她为人妇者应当如何如何。结果一句话也没说上。
想来以薛清茵的性子也不耐听。
薛夫人也早忘了要叮嘱什么话,她只是望着车队隆隆而去,又一次落下了泪。
薛成栋见她哭得无声无息,悄然从旁边递上了一块帕子。
薛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回头,泪眼朦胧地冷冰冰地瞪视了薛成栋一眼,却是掉头就走。
薛成栋:“……”
薛姑姑在一旁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还是薛老太爷制止了她:“今日是什么日子?谁若说胡话?我会请家法。”
薛姑姑便只能憋憋屈屈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哪有做妻子的,敢这样对丈夫的?
这时贺松宁连忙回身跟了上去,他也递了帕子道:“母亲擦擦眼泪,莫要伤心。”
这会儿他心中还有点惊奇。薛夫人和薛成栋的关系,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连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薛夫人突然回过头,生气地道:“你与你父亲也真是像得厉害,你妹妹出阁,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贺松宁无言以对。
他觉得这是薛成栋的城门失火,殃及了他这个池鱼。
这厢薛清茵坐在轿中,颠来颠去的,将她的瞌睡都勾了出来。